有一个存在者,对存在本身非常关注,而且有所体会。这个存在者就是人。海德格尔将其称之为“此在”。每个人都无可逃脱。在他亲自来到这个世界上,去经历自己的生命历程的时候,他每时每刻都遭遇到,关于你到底做什么选择,你到底要行使什么样的选择的自由的问题。此在的最根本、最基本的状态就是“烦”
因为刚才其实是把一般的问题提出来,就是关于研究存在主义,必须首先把握现象学这个方法。所谓“存在”的现象,就是它能够在被观察的时候,被观察的现象跟我们观察的主体之间的感情,和我们的生命的内部的情感、对生命的感悟,能够相互交流起来。然后使得观察过程中,被观察的对象,能够随着我们的观察者自己的生命的体验的活跃,而使被观察的对象重新地显现出来,再现出来。
这个再现是再,一再的再,再现,再次地显示出来。所以,在这点上,熊先生特别强调,要准确的、要深刻的把握,关于存在和存在者之间的区别,后来他经过很多的考察,他特别对这个,一方面强调存在者和存在的差异,但同时也去考察存在者和存在的关系。就在研究这个差异和关系的同时,他发现有这么一个存在者是非常特殊的存在者。这个存在者,他对存在本身非常关注,而且有所体会。这个存在者是什么?这个存在者就是人,但这不是传统所说的那种抽象的、一般的人,而是一个一个有特殊的生命经历,有特殊的生命感悟的那个个人。这个个体,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就在这些不同的个体中,他对自身的存在都有自己的特殊的感悟。
举例子来说,我作为一个经过哲学训练,有过哲学思维能力,而且又对自己的经历特别关切的一个人。我一个特殊的人,不是你,不是他,而是我这个人。我作为这样一个特殊存在者,我对我的每时每刻的经历,我都有自己的经验和体会。不但有这个体会,而且我对它充满了感情,我对它不断的在生命中一再的去反思,一再的去重复的去考虑,每次考虑都有不同的结果。这样一个经历,使得我有资格、有能力、有兴趣去再现我自己的存在。
用哲学的概念和范畴来说,这样一个特殊的,对自己的存在特别关切,会不断的去关怀自己的存在的,这样一个存在者,特殊的存在者,海德格尔把他称之为“此在”,原文叫做“Dasein”。
所以每个人都无可逃脱的,在他亲自来到这个世界上,去经历自己的生命历程的时候,他每时每刻都遭遇到,关于你到底做什么选择,你到底要行使什么样的选择的自由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说,也可以说每时每刻,对每个人来说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总是要遭遇到生和死的问题。为什么?你选择这个和选择那个,有的时候不是那么,简单地说,只是在一个具体问题上,你选择这个,选择那个,实际上你是在选择你自己要走什么路,你是要怎么生活,你离开你的死亡有多远的问题。这是一个很关键、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所以海德格尔特别强调,死亡其实不是一个只有到最后,好像是到年龄老了,好像是活到一定阶段以后,该死,要到没法逃脱自然的安排,你到八九十岁,七八十岁,可能那时候面临死亡。
其实存在主义认为不是这样,其实死亡天天每时每刻都伴随着你,就是严格意义上说,他的意思就是说,每时每刻你都有选择生命,生和死的问题,但是生和死的问题在不同的时刻,展现出不同的重要性和它的不同的意义。但总之,所有的时刻都是面临着生和死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熊伟认为,他说,这个是他的原话,他说,“真自由必然是反身而诚”。什么叫反身而诚?就是对自己很忠诚、很诚实,是什么就是什么。就是自己能够对自己非常明了,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选择什么样的道路?这应该很清楚。而这种清楚只有你反复的,在每时每刻中,你都非常严格的,非常高标准的去思考自己的问题。思考你要选择什么?思考你面对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你都能够不放松任何一个时候,去进行分析,进行反省,那么在这个时候,这叫做真正的,就是反身而诚,对自己诚,就是这个意思。
他说,“真自由必然是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必须要从‘我在世’开始,以至于‘在到死中去’视死如归”。什么意思?就是这个“在”就是存在,存在到死中去。不但每时每刻,从我在世开始。而且必须要考虑到,每个在世同时又是面临着自己的死亡的问题,关系到自己如何死亡的问题。因为你选择什么,就是意味着你将来怎么死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也就是说,真正的对自己的存在负责任的一个人,当他去体验自己的亲在的时候,他必须对每一个时刻,他所面临的抉择,做出的选择,看作是自己对生死存亡的一个最大问题。以这样的严肃的心情去看待,你才能够对这个存在,对在世能够有所把握。你才真正的进入到,你是真正的生活,真正的生命,是这样。不然的话你是白过了。
所以他说,也是特别提到的,他说,我重复说,“现象学必须从‘我在世’开始,以至于‘在到死中去’视死如归,此亦即活的历史”。这也就是活的历史。“一言以蔽之,海德格尔的现象学是‘在者的在的学问,即存在论’”。“此在”是揭示存在的奥秘的一个钥匙,“此在”是进入到存在的神秘世界的一个入口,在这点上要特别注意。
所以熊伟说,“天地之大,谁能‘恬然澄明’地体会到‘我在’,谁就找到‘在’;”熊伟先生用佛教和道教,和老子所说的“恬然澄明”这四个字,来概括的说明通过对于存在,对自己的生存于世,特别关注的人的这种反思和体验,感觉到世界和我的存在的关键,因而真正的领会到原来世界就是如此,生命就是如此,到那个时候,他就是佛教说的,到了一个全然领悟的新的世界。
他说“此外在其他任何地方再也找不到‘在’”。再也不找不到存在,“而只能找到‘在者’而已”。在这里,当读者,希望你们在看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的部分的时候,要把握此在,但同时也特别提到,这个此在的最根本的、最基本的状态就是“烦”,这个“烦”的原文就是,德文叫做Sorge。熊伟先生特别强调说,“如果说自由属于自己,但也不能忘记与我们‘共在’的‘他人’”。
也就是说,自由固然是自己可以做决定的时候,我面对着世界的时候,我到底做什么选择。但是当你选择的时候,固然是你自己选择,但是你不得不面对一个他人的问题。你选择你是要从你自己出发,你有你自己选择的自由。但是就是当你去选择自由的时候,你不能不考虑有他人的存在,这就是说,他人跟你永远是共在。刚才我讲到关于“此在”、“在世”、“存在”的时候,它的最基本形态叫做烦,萨特(Sartre)也同样是这样理解。
所以萨特的第一本著作,关于存在主义的第一本著作,是用小说的形式写的,叫做《呕吐》(La Nausée),在1938年写成的。在1934年以前,从1931年到1934年,萨特研究和学习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而且也学习了胡塞尔的现象学,试图从现象学里面找到一个研究方法,去揭示人生的奥秘。
烦就是呕吐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在萨特看来,这是活生生的人,活的个体,对于他在实际生活中所遭遇的每一个现象的这样或那样的生活感应。为什么呕吐?因为我这个个人的在世,在世的每一个时刻,我所面对的各种事情,都不是我这个人所愿意的,都不是符合我个人的喜爱,所以,一切都是令人恶心,令人作呕的。他说,我固然,我作为个体,我此在,我人生在世到这个世界上。但是,我首先是无缘无故的、不知所以然的被我的父母生出来。用他的话来说,被抛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我父母怎么把我生出来的。把我生出来以后,又面临着一系列的这样一个,我所遭遇到的各种各样,我所不能选择的世界,各种复杂的关系。然后当我自己去选择自己的自由的时候,我又遇到周围的各种各样的他人的约束和他们的干扰。于是,我的存在于世,就成为我不得不选择的那种选择,成为我所讨厌的选择;也就是说,我每时每刻都面临着“被强迫的选择”,我只好在恶心状态中过日子。
我无法逃脱跟他人的关系,所以他说这种无法逃脱,就好像是,萨特用一个很形象的话,叫做像黏液一样黏在你的身上。他人就像黏液一样粘在你身上,你要你逃避它不行,你关起门来,你以为你自己在屋里很孤孤单单的,你可以不去见别人,不去跟别人说话,好像你可以逃避他人。事实上你逃避不了。
但是简单的只是说“烦”还不够,所以海德格尔他的深刻之处就在于,在《存在与时间》里面,当他谈到,分析此在的、生存于世的这种“烦”的具体的过程的时候,重要的在于他描述了这个“烦”的细节。这个细节是到现在为止,任何人看了以后都会,当你对你的存在和对你的命运非常关切的话,你会感受到他的描述几乎好像就是真的是切合你的状况一样。这种烦是什么烦?就是他这么一系列的产生了,它这个概念一个一个展开,关于在烦的时候什么样的,叫做情态,感情的情,情态。
因为欧洲的启蒙运动特别重视理性。19世纪中叶,出现了像波德莱尔这样的一个作家和思想家,对理性的问题提出怀疑,要重新的思考现代性的问题,那么他特别重视关于情感的问题,特别重视情感跟理性之间的矛盾和它的相互渗透。只有通过对情感的深入的去分析,高度重视情感的成分,你才能够更好地理解什么叫理性。因为理性没有孤立的或抽象的、干巴巴的理性。在人生的生命中,所有的理性的发明、理性的思考,都伴随着一系列经历中的情感的变化,带着很深刻的情感。
所以在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里面,他尤其重视情感的问题。所以他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叫做,德文原文叫Befindlichkeit。特别强调理性和人生在世的遭遇当中,所产生的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一种生活情态;使得每个人都不得不在生活中,带着不同的生活情态,去面对这个“令人烦恼”的生活世界,人们不得不处理感情因素同理性因素的相互关系,要在生活中一再地面临情感与理性的协调问题,使人陷入理性与情感之间相互协调的难题之中,把人的自由问题,变成非常复杂的生活情态难题。这一点,海德格尔在分析中进行了非常恰当的一个分析,而且可以说扭转了当时西方传统的人性论中对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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