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活你的日常》（四）

 

 

 

如果不通过思想的努力，你自己只是一个巨大的“建筑”。你对你自己是陌生的。真正的你自己是不透明的、可怜的。但是通过思想的力量，你开始了解你自己，开始对自己发生兴趣。

 

 

日常生活是一场战斗。只要你在呼吸，这个战斗就会持续。除非你自己放弃，你自己投降。如果你不放弃的话，这就是一步一步去跟一个无形的力量抢你自己：你有没有力量，真正地把你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在生活。当你不去思考的时候，你就放弃了这份战斗，放弃了这份努力。有另外一个力量，有另外一个声音，从你很小的时候就在支配着你：你该喝什么，你该喜欢什么，你该跟哪个人去恋爱。我们去想想，是不是？你该到哪个学校去读书，你该到哪个大学去读书，大学毕业以后你该做什么工作，哪份工作是最有前途的工作，到一定时候你到哪里去买房，你买完房为了什么，你该娶什么女孩，选择哪个女孩以后你该快生孩子了，怎么生孩子，怎么优生学，怎么怎么弄……

 

然后孩子出来又该上什么学校，对吧？你现在做家长，孩子上什么学校你也得去思考，对吧？而且都有现成的说法的，你直接上网马上会有微信铺天盖地地告诉你指南，静安区哪个学校好，对吧？怎么怎么样可以上到什么什么学校，怎么怎么样可以摇到你的车号，怎么怎么样可以（喝到）怎么怎么的喜茶，你到那个地方去怎么吃到最好吃的东西、（玩到）最好玩的东西……甚至追女孩都有很多攻略，怎么去追这个女孩，买什么什么东西，说什么什么话……你的生活都是编程好的一个东西！

 

从你懂事开始，到你自己做爸爸妈妈，等到孩子大了以后，刚刚前两天高考，高考之前你的生活就是不断地陪着孩子去读书，现在叫“陪读”。等到孩子大了，孩子要结婚了，你得要想帮孩子怎么哪里去买房子，对吧？孩子有孩子了以后，你又变成帮下一个孩子去领孩子……这就是你的生活。

 

八小时很快，日出日落很快，每天大家都在忙。你能不能抽出这段时间到我们读书人的app里面，就是看一个20分钟的视频？或许，你会取得跟你生活一个不同的关系，你跟你的生活竟然有一个逆转：原来我的生活可以不是这样的，可以真正有一个自我的方式，对自己生活发生一个我们称之为真正的关怀，真正的关心，或者说真正的关护。

 

今天很多人都会说我们是一个利己主义时代。我不想辩驳，利己本身到底是好和不好，我只想问：你真的很利己吗？你如果真的很利己的话，你就会首先去思考这个问题：我在怎么生活？我这一辈子很快，如果我们不去设想我们还有个真的有个什么，我可以永远（活着），死掉以后还有一个来生，还有一个来世、死不完，生生世世会不断再来，那么，你就这一辈子，你这辈子就几万天的时间，你不去思考，你这些日子就这么过掉了。

 

所以以前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就是到晚年了，我真的去读点书的话，我后面的日子都会不一样。那么如果说在你更加年轻的时候，通过各种各样思想的努力，你获得了跟你自己日常生活的一个我们叫做疏离的、批判性的关系的话，你就会对你的生活真正产生一个care，真正产生一个关护。你对你的生活不是说不闻不问的。这个才叫做自利啊！

 

你对你自己都不闻不问，随便怎么过、随便怎么样，这辈子你无所谓、你不在乎，这样一个人，你会对你身边的人真正有一个关护吗？你对你自己都无所谓，你对你自己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无所谓，你对你自己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在你生命中支配着你的力量都无所谓。

 

我们以前看过木偶剧，叫pull the strings，这背后有一个力量，你只是前面前台一个puppet，你只是自己以为你自己是你生活中的主宰。你的“主宰”,就在于今天几点钟你起来，你想是走出门还是呆在屋里面，你觉得你有这个自由，其实你没有。你连几点钟设闹钟，你连几点钟到哪个地方，几点钟被老板拉到这边去。甚至你的生命再长程点，什么时候你该去上哪个学校，你什么时候该去生孩子，你什么时候你不生，你就是剩女，你是被人看不起、被人唾弃的一个剩女，什么时候你还不做妈妈，什么时候你还没有男朋友，什么时候你还没有孩子……你生活都被编程好啦，你还有自由吗？你还敢说这是“你的”人生吗？你还敢说这个生活，你连你自己的所谓的快乐，所谓的欲望，竟然你自己在很享受一杯你觉得很好喝的饮料的时候，都是完完全全一个很复杂的机器在制造你这份快感的时候，你的生活有多少在你的自己的手里面？

 

所以说我写这本书《激活你的日常：吃喝玩乐的哲学思考》，里面有很多的文章、很多的文字会谈论：当你看一个电影的时候，当你玩一个桌游的时候，当你喝一杯咖啡的时候，当你吃一个烤鸡翅、烤串、肯德基的时候，等等等等，这些时候，其实就是做学问的时候。我们不要把做学问、研究哲学，跟你过生活，把它变成两件事。从来不是两件事，从来不是说我做学问了，我只有到图书馆去，我只有把康德扛下来，我才正襟危坐，好像我是个学者。你是个学者，就是当你生活中在去吃这个熔岩蛋糕的时候，当你觉得在每一刻，你都可以暂停一下。我的生活跟大家分享，我的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惊讶的时候，当你享受的时候，甚至当你看电影流眼泪的时候，你都暂停一下，问一下自己，为什么在这一刻我会流眼泪。没有事情是（自然的），不要把它当做一个很自然的事情，有的时候你会被你自己的眼泪所惊骇到：我的生命中还有这样的面向，我还有这样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使我在自己不想流眼泪的时候，男生不要流眼泪的时候，留下了我的眼泪。当你对这样一个东西突然之间你会产生一个莫名其妙的欲望的时候，是什么力量种在你生命里面，使得你对这样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要吃的东西，忽然产生了一个想要吃的力量。

 

 

我记得有一个电影，2010年的，叫《Inception》，叫《盗梦空间》。它有一个比拟，我觉得非常好，这个比拟其实就在我们生活中，是一个很恰当的比拟。它说，其实你自己的很多ideas，你以为是你的ideas，当然它是用一个科幻的作品，它实际上是有一方，叫dream workers，叫造梦者，他们用一个很复杂的技术，侵入到你的脑子里面，侵入到你的梦里面，甚至梦的很深层次，就把你的concept install进去，种到你脑子里面去，然后等你醒过来以后，你会觉得我就是有这个想法，我就是想做这件事情，我要拆掉这个公司，或者说我要壮大这个公司，我要喝这杯茶，我要做这件事情，我要喜欢这个女孩，我要过这样的生活，我要进这个大学，我要去做这样一件事情……很可怕，叫inception。如果我们看完这个电影，你看完笑完觉得很好看，结束。但是，当你去做进一步的思考，你就会形成一些文字，你就会做出一些（思考），像我就会写出一本书，你就会去想，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我一直说好的科幻电影，永远不是关于未来；好的穿越电影，永远不是关于过去。都是关于当下。如果说只是为了穿越而穿越，那是很糟糕的一部穿越剧；如果说为了编一个很奇怪的科幻片，这是很糟糕的科幻片。好的科幻片永远是关于你的当下，像《Inception》是一个好作品，它实际上永远不是讲未来，就是讲你自己当下的生活。看完以后停一停，你要问自己，我的那些理念、我的那些念头，真的是我自己的吗，真的是my free thoughts？还是说有一个看不见的，不是李奥纳多这帮人、“小李子”这帮人，但同样有一帮人，你甚至可以把他的脸放上去，不管是马云也好，不管是谁也好，有一个很大的团队，这个团队、甚至各种各样团队，他们对你在做一个inception，对你在做种入各种各样想法的一个操作？

 

甚至在你醒的时候，在你看广告的时候，在你跟别人聊天的时候，在你看朋友圈的时候，这个人po（post，发布）了一张Tiffany的钻戒，这个po（post，发布）了一张LV的包包，当你在看这个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力量（的操作中）。你愿意，真的，拜托，同学们，你会愿意7、8万去买一个包包？背后是什么（力量在操作）？What is wrong？你没有问题的阿？你不会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花5小时去买一杯茶，你会花7、8万买一个包？我是搞（哲学），我很多朋友搞设计、搞美学，我跟他们经常会谈到：你们看看这个design，真的hideous，真的很难看。我不瞎说，这样一个design，这么小一个包，你连一个笔记本都放不进去，你要用7、8万去买回家里来，而且还很高兴，用都没法用，你多放点东西都放不下。但是当你拿出去的时候，你会想尽办法不经意地把你的衣服拉开，让别人看到“LV”这两个标签……这种快感来自哪里？你不停下来，问一下这个问题吗？生活中我所期待的，叫“激活你的日常”，就是你去找这样一些时刻，在你觉得很奇怪的满足感的时候，这个满足感都跟你的生物体都没有关系的满足感的时候，来自哪里？问一些这些问题，当你问这些问题以后，吃喝玩乐就不再是吃喝玩乐了，它就变成一件非常具有思想（的事）。我承诺你，这背后真的会有另外一种快感，叫思想的快感。

 

当你在思考的时候，你的生命力在不断地丰满起来。我刚刚的比喻是，你的背后有各种各样的（力量），你就是前面的一个puppet，前面是一个傀儡。我们都知道木偶剧，你背后其实有很多线，你就那么小一点点，背后有很多巨人拿着线来弄你。但是我们有一个力量去fightback，去跟它战斗，去跟它对抗，就是通过思想，通过思考，甚至通过哲学，你开始变成巨人，你开始不再是（傀儡）。同样，你不要以为读了书以后这些力量不在，还会在，只是你在这些力量尝试去拉你手的时候，忽然之间，你有这个力量使得你的手不会直接往后走，你屏住，你有这个力量说：我在控制我的这个手，我在过我的生活。我要去告诉自己，我的生活要往哪个方向走。我要追问自己，我要挖自己，我自己是一个unknown territory。你要对自己产生一个兴趣，我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我们很多人对自己是没兴趣的，都要问别人我该怎么做，我该喜欢什么，问你的父母我该喜欢什么。小时候，问你老师，然后问你的朋友，问你的闺蜜我该买什么包，我该喜欢这个男朋友……慢慢慢慢地，你会获得（力量），你不是通过电视剧、通过韩剧去告诉你，哪些男生是暖男，哪些男生是什么，哪个产品是什么，Tiffany是好东西，LV是好东西……你会把你自己的生命一步一步地、一把一把地抓到你的手里面。

 

我也研究精神分析。精神分析一个很基本的命题，就是你自己本身是一个通过外部的方式制造出来的体，你对你自己是完全不知道的，如果不通过一个思想的努力。你的自己，是一个最大的“建筑”；你的身体，是一个“异形”在寄居你的身体里面。你对你自己是陌生的。真正的你的自己，是不透明的、很可怜的、被压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去了，但是通过你一个思想的力量，你把它挖出来，你想要了解你自己。你不想要别的力量，一步一步地把你这样牢牢地掌控住，你开始了解你，开始对自己发生一个兴趣，这样的生活该有多美丽，因为你，我们说你的自己是一个（不透明之物）。生命是一个巨大的无限可能性，就是因为你对自己处于一个永远探寻的好奇中。

 

最后我想说一个我蛮喜欢的哲学家，叫Deleuze ，Gilles Deleuze。他有个很好的说法。他说你当下的生命、现实的生命，我们都知道，有一个词叫“虚拟”，一个叫“现实”。今天我们甚至有“虚拟现实”，“虚拟现实”就是你到游戏里去玩，比“现实”更加低一层次的、仿真的模拟的“现实”。Deleuze的说法完全颠倒了这个用法。他说“虚拟”比你的“现实”更真实。为什么？他说你的“现实”，就是你现在这样一种生活状态，你当下的日常生活，所有都被编程好的（生活），没有什么悬念，因为你肯定知道你明天该做什么事情，甚至有的人手机的日程表都排到下个月、排到明年，你很清楚你该怎么过生活，你的“现实”毫无悬念。

 

但是他说我们的生活有他所谓的“virtualities”，你的生活有各种各样大的“虚拟”，因为你的“现实”只是你生活中无穷可能性的被实现了一种可能而已。当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们一定要记住，其实经济学有很好的词叫“机会成本”，这个词我们可以对应过来，当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你实际上是有很大的成本，你看不见的成本，就是你过其他生活的可能性，你做其它事的可能性，你可以成为其他人的可能性。当你只成为这个人的时候，这是一个我们称之为很残忍的手术，就是说如果你只满足于你的“现实”的话，其实你对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残忍的（手术），就把你自己carving，就把你自己就硬塞到，我们如果穿个鞋就知道，当你这个鞋的尺寸很小的时候你硬塞进去……但是你生命有各种各样的巨大的无限的他称之为虚拟性、可能性。他举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就像我们看我们的世界，我们都知道我们是有光，我们没有光，一片黑暗，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对光的感知只有那么一个（范围），我们眼睛只能感受到这么一点光谱，其实有巨大的（光线），我们看不见，它在我们这个世界里面，我们看不见。我们熟视无睹，但是这个巨大的他称之为虚拟性、可能性，我们的世界要比我们丰富得多，但是我们只能感受这一点。你的生活同样：你的生命要比你丰富得多，但是你没有思想的一个武器，你只能感受到这一点，你只能过这点生活，你最大的可能，就是排5个小时去喝一杯喜茶，觉得很开心。你的乐就这点乐吗？你的开心就这点开心吗？如果说你想对你自己的生命真正负点责的话，你就不会满足于“我的生活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生命就像一个钟。时间不断地往后走。你回不去，你在老去。有的时候我想想我自己20岁的时候就在眼前，一下子都40多岁的人，这是一条单行的、单程的（道）。可能我们现在平均寿命在增加，但是你想想看，就是你在增加了，你也是白发苍苍，过去的日子不会回来。怎么样跟这样一个生命发生关系？真正的利己主义者，我相信你要做一件事情，不要让它这么轻易地流走。因为流走，你的生命的可能性就慢慢地变少，最后你发现你已经垂垂老矣。我有的时候跟朋友说，你去看那些老者，不是说我们本能地以为老年人就会有智慧，。不是的，有很多老了还是那么地，用马尔库塞的话来说，就是那么地“单向度”、那么地单薄，因为他没有（智慧），他只是过日子，他只是自己变老而已。

 

但是有一些人，他们的生活是那么得丰富。他们每天都在让自己的生活，不让那一天轻易地过去，不让每一个瞬间轻易地过去。你的生命可以变得很rich、很有张力。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变成一个机器？我要周而复始？我的生活为什么每天不能创造新的精彩？这样的生活他每过一年，他都能说出很多事情来，他每过一年，他的生命是如此得饱满。他的一辈子，他到他的老年，他能讲出来的东西，他能看到的我叫“吃喝玩乐的哲学视野”，他的视野会很精彩。所以他才是真正的利己主义者。他才是生命的赢家，赢家不是说你有多少钱，不是说按照世俗的标准，你有多少美女。今天我们很庸俗的一些男性就比我睡过多少美女，你不要笑，这是镜头前的你，很多你都会知道这些，你身边的人说的这些事情。（生命的赢家）不是这些东西。你自己的生活，当你在计算这些东西，我的支付宝里面多少钱的时候，这只是生命中很单薄的一个面向，我们生活有好多好多面向，这些面向你有没有去探索过？你不探索，它们在，就等于不在，就像你的生活中，其实我们有很多光谱外的存在，它们在等于不在，它们在你生命里面，但是你没有能力让它们在场，你没有能力让你的生命更多得在你手里面。

 

所以希望通过“读书人app”的这一次分享，或者说这一本书《激活你的日常》，就是一段很愉快的思想旅程。我们看一段视频，读一本书，可能就是一个邂逅，我跟大家的邂逅，你跟思想的邂逅。通过这个邂逅，我期待会有一个你跟你自己生命中的一个不同，一个生活方式的不同。这个不同，就按照苏格拉底的说法，把哲学变成一个生活方式。Philosophy as a life-style。

 

好，感谢大家，今天就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