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往往同时处在多重语境下,这就是同一事件产生不同评价的根源所在。读一读《批评家的任务》这样的书,会让你的生活、你的情感,让你对世界的感知有一个变化。你会觉得世界不那么冷酷了、不那么孤独了、生活更有意义了。这就是批评的功能,这就是我们作为批评家能够起的作用
我觉得这本书还有一个非常好的特点。其实我们都知道,当代的美学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因为社会越来越发展,社会生活也越来越丰富,文化也越来越丰富,那么我们在美学上的概念就是我们现实生活的语境,不是一个单一的语境。我们现在任何人去看艺术作品时候,比如说我们看《老炮儿》。我们看《老炮儿》时候,我想不同的人,他获得的情绪感动,所获得的审美启蒙是不一样的。就是因为每个人他所处的语境不同。而且最有意思的是,对于我们艺术批评和美学来讲,最需要在理论上把握。或者说最困难的,就是我们往往一个人同时处在多重语境下,我们可能既是一个传统艺术的爱好者,也是一个西方艺术的爱好者,也是一个先锋派艺术的爱好者,我们既喜欢流行音乐,也喜欢贝多芬、巴赫。我们可能是这么一个现实生活中审美品位很复杂的人。因为我们现在中国文化就是这么复杂。在我们面对一个作品的时候,我们觉得它好像处在一种模糊和混沌的状态中,这是我们当代“批评”最难的,也是当代为什么很多艺术现象,一个作品出来以后,产生不同评价的根源所在。当代“批评”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要解释这一点。
伊格尔顿的话,我觉得他找到了一种理论方法。他写了很多理论著作,像《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还有他有一本在中国学术界影响非常大的,有三个版本的书,叫《文学理论导论》,还有就是《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因为他其实那本书就叫做《文学理论导论》,这本书在国外发行量很大,是一个本科生的教材。在国外是作为一个大学的基本教材的,是取代韦勒克和沃伦的《文学原理》之后新一代的教材,影响面很大,读者也很多。他很好的论述了从新批评一直到当代的政治批评的发展的过程,他论述得很清晰,这是伊格尔顿的特点,包括最近我们翻译他出版的像《文学事件》最新的书。伊格尔顿的书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他是随着社会的变化,他的那个书里面是复调的,就像小说一样,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很多顶级的像乔伊斯什么这些顶级的文学家的作品一样,他是复调的,就是有多重声音,他把当代社会的复杂性用理论和文学修饰结合的方式来表达,我觉得是一种非常犀利的文学批评。
伊格尔顿写了一本很薄的小册子,但我觉得也可以用在对当代批评的解释上。那本书叫《人生的意义》。我们都知道,我们任何人,如果对人生的意义没有思考,没有自己的比较明确的答案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陷入到生活的困顿中。
不管从事什么工作,不管在什么样的状态,人生的意义是任何人必须回答的。那么伊格尔顿在这本书里面讲,人生意义曾经是上帝,后来又曾经是流行文化,又曾经是体育,曾经是什么,都可以成为那个时代的人的一种价值的、情感的一种追求,或者是投射。伊格尔顿说在当代社会,其实已经没有任何的可以对于所有人都普适的这种对象,或者说他者,或者是人生意义的载体。他说人生意义就像爵士乐一样,是一种即兴演奏。我觉得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讲就像唱山歌。我曾经在广西工作过,这种山歌、对歌一定是在具体的情境中,对不同的人唱不同的歌。我们通过对歌,我既可以是批评你骂你,也可以是表达我对你的爱慕,而且是很深的爱慕。这是可以表达出其他在场的人都不理解的感情。今年上演了一个电影叫《爱乐之城》,两个人非常相爱,后来因为现代社会,他们要有事业,他们就只有分手,后来各自有了各自成功的生活。女的成了电影明星,有很幸福的生活,进入了上流社会。另一个有自己的音乐厅和酒吧,也是一个成功者。他们两个相遇了,由于一个演奏。那个演奏大家都觉得很美,也很欣赏,但是女主角在他的这个演奏中感受到那种是唯一的、有一种心灵的、最深刻的情感的交流,这个就是伊格尔顿讲的。
人生意义存在于这种状态中,没有一个固定的形式。比如说我们的人生意义就是为共产主义奋斗,或者说我们的人生意义就是获得成功。现在我们很多人在跟年轻人讲,你们追求的目标就是成功,以后成为大企业家、大科学家,拿大奖,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其实我觉得这误导了很多年轻人,拿大奖、办企业成功不一定获得幸福,人生只有在和环境、和自己爱的人能够实现心灵情感的深层的沟通,他才能够得到最大意义上的幸福。这是伊格尔顿讲的人生的意义,其实这个观点用在美学上也是完全合适的。当代的美学也就像这个人生意义一样,它是一种在复杂的多重语境中,每一种美学意义,每一个作品,比如说《老炮儿》或者《红楼梦》或者《人民的名义》,它在不同的语境中,对于不同的人阅读欣赏产生出不同的意义,这种意义它是滑动的,它是通过双方达到沟通来形成的。这就对我们美学造成了非常大的困难。你就不可以像以前一样,我提出一个概念,模仿就是这个时代的艺术表达的本质,陌生化就是这个时代美学的基本机制,反讽就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美学风格,已经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概括了。因为语境足够的复杂,人的存在状态在不断的波动中,所以我们美学和艺术批评是很难的。伊格尔顿的批评实践,他做了一个范例,就是把美学的研究、艺术批评、艺术作品本身,和那个时代的具体的语境结合起来。
比如说中国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前年台湾一个导演侯孝贤拍了一部电影叫《刺客聂隐娘》。中国从中学生到大学生,我带的博士生,还有我身边的一些同事,都是大学教授了,说看不懂《聂隐娘》,看不懂用非常中国化的方式来表达当代的社会问题。他用的是古代的题材,唐代安史之乱的藩镇和中央集权的关系一个题材,《聂隐娘》本来就是唐传奇的一个相当于最早的短篇小说一样的一个东西。但是我们中国人很多人看不懂。侯孝贤花了14年来拍这个电影,也得到国际上最高的奖和国际上顶级学者的高度的评价,但是我们的“批评家”,我们的美学家,我觉得没有及时的跟上,我们无法把侯孝贤想传达的很丰富、而且很当代的意义理解出来,虽然他拍的是古代的题材,在我看来是有当代的意义的,我在我的课里面跟学生讨论过。
在我看来《聂隐娘》这个电影它就有对当代的这种文明冲突、恐怖袭击的思考。刺客为什么最终不刺杀了?也有对海峡两岸文化关系的或者社会关系的思考。中央集权和藩镇的关系。也还有很多中国的东西,还有她是一个很孤独的人,里面有一个叫“青鸾舞镜”的比喻。当代人我们大家都感到很孤独,现代化的过程都感到很孤独。虽然我们居住在一个几百万、上千万人口的城市,但是我们感觉到没有知音,没有能够真正的、完全的信赖,完全的理解的人。其实侯孝贤是用这个电影来思考、来解答当代人的一系列的困境。但是如果我们没有好的文学批评和电影批评,大众看不懂。我觉得伊格尔顿的书值得读,伊格尔顿能够让你学会审美。因为我们现在,好像吴冠中说过,我们现在很多人是美盲。他可能是认字,也掌握着很大的一个企业,负责很重要的工作,但是他可能对艺术要传达的最微妙的那种情感,没有足够的敏感。因为现代社会都在快节奏的生活,人们都确实忙于各种各样的打拼、奔波,为事业去努力。我们可能在审美的那种敏锐性,那种精微性,那种感受世界的方式上,可能没有真正的达到跟艺术家一样的状态和水准。所以我们就会出现读不懂,所以我觉得大家有时间的话读一读这样的书,那么一定会让你的生活,让你的情感,让你对世界的感知有一个变化。你会觉得世界不那么冷酷了,你会觉得不那么孤独了,你会觉得人的生活更有意义了。我觉得这就是批评的功能,这就是我们作为批评家能够起的作用。
作者(译者)面对面为你讲解一本书的核心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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