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仁与中国心理学发展

在心理学都被打倒的时候，为什么我们几个人还在这做，我要说那是辅仁的心理系起的作用

我没做什么。我在心理学上只不过，就是因为我毕竟是心理系出身，是心理学的科班来的。在心理学都被打倒的时候，为什么我们几个人还在这做，我要说那是辅仁的心理系起的作用。

辅仁大学是个不大的大学，教会大学，不大。但是为什么当时我们心理学都在辅仁先出来了呢？应该这样理解。我总在讲这个问题。因为当时棒的大学，清华、燕京，老心理学家都是那的。但是一搞抗日战争，这几个学校属于英美的系统，是我们第一批留学英美的那些个学者，带回来的心理学。而卢沟桥事变以后，清华、北大都关了不说，那些新老学者都去了西南联合大学，都到了云南了。所以北京这儿就没有心理系了，老一代心理学家是清华的、北大的。燕京的和清华的，但是都走了，所以这就没有心理系了，唯一的心理系就是辅仁大学心理系。因为辅仁是德国教会办的，德国跟日本是同盟国，所以他把英美的都给打走了，德国的可以留下了。所以辅仁的师生就留在这了。

我们辅仁心理系虽然是个小系，可是心理学是从德国莱比锡大学冯特开始，对不对？而我们那个心理系的德国神父老师，真正就是德国的莱比锡那出来的。应该是这样说，他是冯特的徒孙。他就是这个真正、最基本的系统上来的，虽然他是神父，但是他是心理学博士，是真正德国的心理学博士，所以他是我们的老师，后来又是我们的系主任，所以就是说，我从学生时代就在这系统中学习。

荆老师是比我高一班的，他毕业时是好学生，因此他留下当助教。我在四年级他是助教。过了一年，他说我不当助教了，想考研究生。那神父说找谁接替做助教？就把我留下了，说那你留下当助教吧。所以说我们的关系就算是很近了。再有一个原因，我们为什么都很熟呢？心理是小系，我们全班毕业时三个人。荆老师他那班，比我高一班，毕业时四个学生。你想这能算多吗？就那么几个人。所以当年的课怎么上呢，就是今年老师开这门课是三、四年级合上，另一门课是二、三年级合上，所以我这门课是三年级学的，你这门课是二年级学的，他那门课，也同样这门，他是四年级的时候学的，反正咱们这几门课都学过了。所以你跟上一班、下一班同学都是熟人了，都曾经在一个教室坐过。所以我们都是这样的关系。

我是1948年毕业，荆老师他已经去当研究生了。我就留下当助教。所以我就说我倒霉就在这，为什么？我刚当了半年助教，1949年2月北京解放。我们是同学，一个班里上过课，因为我是老师。所以我算是最末一带“旧知识分子”。而他是新社会红旗下的学生。他后来去创建科学院心理所，那当然算元老了，你想想刚一开始，一个心理学的研究生来建心理所，所以他是心理所的元老。而我是辅仁教会学校的一个老师，再合并到师大，所以我就始终一辈子挨整，原因就在这。这叫运气，也没辙了。但是事实上，心理学界辅仁心理系这些人还是正统的心理学学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尽管辅仁学校不大，但是它的心理系是很认真的。就那么点学生也好教吧，有了问题来讲还好办。你看最后心理学一恢复，心理所就是荆老师，他来当副所长。心理学实际是他在那负责，业务上他负责。师大是我这管，因为旧师大没有心理系，我们过来是把心理学给并到教育系里了，所以我们在教育系待了好多年，后来到1960年，我们心理学独立出来了，又从那里分出来了。所以说我们原来跟教育关系很近。北大呢？北大文革中被聂元梓给批了，后来北大有谁呢？就是比我在低一班的，陈仲庚。他其实是一个很棒的人，他是搞生理心理的。就是现在什么心理咨询、心理治疗这套的。他研究的也挺好。不过他身体不行。他也合算，因为他比我低一班，他考到北大去当研究生。所以他算北大的学生，他是后来干的也挺好，我们关系都挺好。他前几年才去世了。因此说，当时在北大，就是说还有陈仲庚也是很棒的。但是出国他都不能去，因为身体不好。当时除了我们几个，再有一个孙昌龄，在中央教科所，数数（辅仁）心理学就那么几个人。

我们（辅仁心理学毕业生）就这么几个人，有一点好，学心理学的人大概心里想得开，一个没死。心理学死了不少人，而我们还都活下来，还都在想干心理学，还一直干下来。所以就说这点也还行吧，因此心理学（发展的）还是可以。我觉得我没做什么事，后来我也不太管实验，现在往生理方面做。因为后来心理学恢复以后，我还是做了一个方面，就是荆老师没干的，那时候我在干，就是说我提出心理测验，这测验这个领域算我来开辟的。因为我们有一个老师，就是林传鼎老师，他是教我测验的老师，我还再教个统计。我在辅仁就教课，开始就是教统计。我这统计测验都是林传鼎老师教的。

后来60年代恢复心理，心理学只讲阶级成分、阶级策略，不能讲心理不同。只能说你们都是现代的青年，应该都是什么思想。其实人和人思想并不一路，性格并不一样。你说对不对？咱们都是现代的人，有的人性格很急、很随便的，而有人就很拘谨、很稳重了，这是不是个人的不同？

心理学应该第一部分，先讲是共同规律，人的规律。人跟其他动物不同，作为高级的生物有什么特点。这是心理学要讲的。其实心理学讲完了这共同点以后，再要讲的是个别差异，对不对？都是人，人跟人还不一样，有的很活泼、很灵活的，有的就是很稳重、很蔫蔫的，哪个好？很难说。你看哪个工作需要什么样的人，对不对？所以就是说你做管一个大仓库的，你要是太灵活，整天往外跑的人，那你还干不了。我需要你很细致，有条不紊地就在那把什么都整得清清楚楚，那最好。你也不想出去，人说玩，你说我不去，我还在这挺好，是不是应该这样的？整天玩的人，那你应该说去搞公关。我们找公关小姐，你找一个那蔫吧的人她干不了，是不是？所以就说这还有个不同。

文革中心理学挨批，是否定了心理分析，就否定了人的差异。只讲阶级成分，人都一样。而这个批的最厉害，我们说心理学挨批，心理测验是在最底层。我这人是比较敢说一点。1979年心理学刚一恢复，在一个心理学的大会上，大家开一个庆祝大会，我就说心理测验应该恢复。我说人还是有个别差异，而没想到底下有些人就 还是拥护的，所以后来我就办全国的统计测验班。因为心理学在教育系，教育系是文科，学生不会算，不会数的东西，数量化不行。那你做测验你要不会数据处理怎么行，所以我们又开了班，我教统计测验。后来《统计测验》、《认知心理》，这都是我的课，我就一个人上， 所以我们把这方面也（搞）起来了。因此现在心理学这个发展还是可以。

这回有了国家的支持，它会发展得更好。再有，一个是国家的支持，一个是我们心理学会也征得了国际的地位，国际也都看重你了。你这样环境好了，你自个儿再努力，年轻人都喜欢了，只要认识正确，我觉得心理学能够大发展，这还是乐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