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自负》（下）

 

 

 

自从启蒙时代以来，人类在自然科学和技术的运用上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哈耶克从这种进步中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潜在危险，即每个科学领域所取得的成就，都在对人类的自由不断形成一种威胁，这是因为它加强了人类在判断自己的理性控制能力上的一种幻觉，即他所说的社会主义者的“致命的自负”。

 

 

另外，我想，读哈耶克这本书，特别强调了一点，这个合作里面，有一点也是我们现代人经常忽略的，就是知识的合作。在人间社会里，说到底，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合作。这个合作是推动人类文明，最有效的一种方式。实际上分工就是合作的开始，比如说哈耶克举了一个例子，在原始社会，部落之间，总是世世代代为仇。那时候人们不知道合作的重要性，但他不可能天天打仗，在和平的时期，可能我住在这个部落的这个地盘上，缺一样东西，在交战的时候，我发现对方有这个东西。

 

除了战争掠夺以外，他们会产生交换的这种愿望，但是他们没有交换的习惯。他们就会把自己所有，可能对方比较看中的东西，放在这两个部落的这个界线。然后，对方的部落如果领会了这个意思，就会把自己的那个对方部落所需要的东西放在这里，把这个部落放在这里的东西取走，这就完成了最早的这个原始交换。

 

这种交换，后来逐渐发展成货币交换，一个通用交换，能交换任何物品的这么一个工具，大大方便了人们进行商品交换的过程。这个交换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分工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知识合作的过程。合作的过程产生了很多很神奇的东西。比如说人类社会，不管采用什么制度，基本上有三样东西是缺不了的，语言、货币、还有一个就是道德律。任何一个社会，都不可缺少这三样东西，它是人类进行一个共同体的生活，能够进行交流，能够解决各种问题，能够形成一定的秩序，最重要的三个要素。

 

那么，对人类生存最重要的三个东西，是谁发明的呢？没有发明者。它是经过世世代代，可能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演化，才出现了这三样东西。所以我们人类，在现代的科技，人类技术手段越来越先进的这个社会，我们往往忘记了，好多最重要的东西，不是人类发明的。人类不是什么都能发明，只要是人类发明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这是很虚妄的一种想法。反而恰恰是那些没有某一个人主观去发明的东西，可能是最重要的。所以哈耶克一生中，提出几个核心概念，其中之一，除了知识的利用之外，还有就是自发秩序问题。实际上像货币，像人的道德律，语言，实际上都是提供一些基本秩序的手段，使人类的合作能够和平的进行，更加有效率，实际上都是这样的一些手段。

 

哈耶克在这些方面，在我熟悉的这些思想家里面，这个道理，他是解释得最透彻的，而且往往是被很多人所忽略的，就是合作的重要性，知识产生的重要性，然后这个自发秩序形成的重要性。实际上，你要是从字面上看，这可能都和自由主义不沾边，但是，你只要是尊重哈耶克所提出来的这些认识，以他的这些理念所组成的一个社会，肯定是一个自由社会，这一点应该是没问题的。你如果破坏这些准则，不顾这些社会运行的原理，这个社会就会变得不自由，破坏得越严重，可能就会变得越不自由，这里面是有因果关系的。另外，哈耶克他特别注重外在行为规则，就是社会有效的合作。文明可以不断地成长，这个过程的重要性，就是这个抽象规则。所谓抽象规则，就是人人都应该遵守的一些规则。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政府的人，还是民间的人，都应该遵守的一种规则。所谓法制社会的本意，就是法律之下，人人平等。不光是个人平等，而且政府和个人也平等，在这个世上没有例外。政府制定的那些法律，政府首先自己要遵守，不能只把这个法律，适用于你的公民，那不叫法制社会，然后可以引申出来更重要的一个原则，也是阅读哈耶克的时候，往往忽略的一个思想，就是他批判现代西方福利国家制度日益膨胀，政府对社会生活、经济生活的干预越来越多。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一个思想基础，一个他所遵循的一个原则。

 

就是在这种法制的这种环境里，我们可以按照哈耶克的推理，得出来一个很顺理成章的结论，如果法律没有授予政府某一种权限，那么政府，你干好事也是不可以的。这一点是西方人，应该说是从罗斯福时代以后吧，最早的话，应该追溯到俾斯麦那个时代，十九世纪末就建立起来的规则。但是二十世纪中期以后，这个趋势是越演越烈，就是这个福利国家里。政府老想做好事，因为什么呢？他想讨好选民，而且，这个社会确实有很多人需要救济。这个社会创造财富的能力，尤其现在的资本主义技术手段的支持，都非常巨大。让很多人挨饿、受苦、失去工作，是不应该的。政府应该尽可能帮助这些人。结果导致这个政府提供的公共产品越来越多，你像我们知道亚当・斯密那个时代，政府就提供三种公共产品，治安、国防和财产保护，这是政府提供最重要的三个公共产品。

 

那么后来的政府呢，提供的公共产品越来越多。比如说公路，交通，政府也纳入它的公共服务范围了，这个应该说是很合理的，路灯，因为它的外部性太强了，让私人投资去做这些事，没有人愚蠢到那个地步去干这种事，因为收回成本非常难，几乎不可能。

 

从这些例子看出来，政府管理的事情越来越多，对私生活的介入也越来越多。比如说，学校里一律不允许宗教教育，这等于政府干预了个人信仰。一个孩子受教育的过程，大部分是在学校里完成的，不让学校里给他灌输一些适当的信仰方面的知识，可能他的信仰体系就不完整的。或者说，他就需要家庭给他提供这个额外的教育，有不同宗教信仰的人生活在一块，在一个学校里念书，那么照顾哪一个宗教信仰呢，政府就会插手，做一些相应的规定，最后的结果就是净化到一切信仰，一切信仰不让进课堂。就类似的事情非常之多，像这种事都反映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呢？就是政府对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干预变得越来越深入。

 

因为政府进行这方面的管理需要花钱的，它的钱只能从纳税人那里来，所以政府就变得越来越庞大。按哈耶克的想法，对某一类群体进行倾斜性的照顾，无论是补贴农产品，还是照顾某一种少数民族的信仰也好，这些东西，按说政府都不应该管。或者是救济一些特殊群体。后来哈耶克在这个方面做了一个让步，从这个让步也能看出来，他是有这个慈悲心肠，认为有很多社会的困苦现象，完全不让政府管，也说不过去，自己良心上不安，另外，社会上很多人也不会接受。因为明明政府可以办的好事，为什么不让政府办呢？但是哈耶克提出一个条件，凡是慈善事业，政府不能垄断，就是同时让民间存在这种慈善事业。比如说可以救济某一些残疾人，救济某一些少数族裔的人，融入社会的困难，政府可以给这些人，提供一些额外的教育、补贴，作为公共产品的一部分。你在这样做的时候，应该允许民间，同样也做这个事情，不能把这个事情垄断起来。这样它就形成一个竞争，竞争是什么意思？竞争就是对知识更有效的利用。因为某一个人在解决每一个问题上，能想到的主意，未必是政府能想到的。你不能说政府提供的福利越多越好，贪污腐败就是另一回事，那真是等而下之，大家都唾弃。在哈耶克体系里，政府办太多好事，都是不应该的。在我们这里，应该说很难形成这种观念。

 

所以说从阅读哈耶克我们得出来，现代社会，如何让它更为健康有效的运行，这个文明的成长，应该采取一种什么样的管理方式，从哈耶克整个思想体系里，我们可以得到不少教益。

 

我今天就说这些吧，如果有兴趣阅读它的话，这个书应该还在卖，它出了二十年了，在网上还是可以买到的。而且最近出了一个珍藏版，它是精装的。过去这个版本都是一个黄皮书，现在这个珍藏版呢，就变成一个蓝皮书，我还是挺喜欢的。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