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审美异化

审美交流是对话性的，情感和思想的互相感应、互相交流，才是真正的审美交流。我们今天审美也到了一个和数字化的、符号化的形象交流的时代。按照符号学原理，越抽象就可以满足更多的人的欲望。但这样的交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审美交流。一个真正成熟的人要接受现实的不完美。一个具体的对象，不完美的对象，和他有共同的经验，可以跟他分享某种人生的秘密和人生的滋味，才是真实的

其实审美交流是一种对话性的。情感和思想的互相感应、互相交流，才是真正的审美交流。我们在歌唱会上、在电视屏幕上或者在其它的艺术作品中所获得的美感，我觉得是打上引号的美感。它实际上是一种单向度的交流，是一种没有对话性的符号的交流，空洞化的交流。但是这种情感表面上还是存在，还是很丰富的，还是很澎湃的。也就是说以往的异化是一种看得见的异化，今天的审美的异化可能是一种隐秘的异化。你自己感觉到很幸福，感觉到沉醉在某种很美好的想象中，但是实际上你是脱离现实的。鹿晗他的恋爱打破了很多人的梦想。其实在今天很多类似的梦想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

我们对人生的期望，不管我们是处在大学，还是处在企业，我们都需要这种思考。所以我觉得在今天，美学的对话和交流能力，包括审美经验的丰富性和完整性，是我们今天美学要认真研究的。另外，美很容易被符号化。因为符号化，美就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抽象化，也就是像货币一样。它越抽象，它的符号程度越高，它就越自由。马克思在资本论里面讲到的交换，最早是物与物交换，后来到和实物的货币交换，后来到跟虚拟的货币交换。在我们今天审美也到了一个和数字化的、符号化的形象交流的时代。这样的交流，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审美交流。

在今天审美资本主义时代，美已经成为社会的驱动力，已经成为一种资本，已经成为一种能够获得利润的很大的一种具有价值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美本身的思考可能就要更复杂。对它被异化的可能性要有更多的思考。因为在今天，美本身就是奢侈品，这其实就是一个很典型的艺术的异化现象。这个奢侈品它的价值和价格差的是很远的，而且从它现实的实用性来讲，它又是有限的。我们大量的奢侈品应该说已经符号化了。它就是按照符号学原理，越抽象就可以满足更多的人的欲望。如果鹿晗只是一个学校的形象代理，那么他的影响只在一定范围内。他一旦宣布订婚了，影响的面是小的。当他成为一个在各种各样的媒体都出现、又具有完美的形象的偶像，又具有着我们这个时代，大家情感结构引以为共识的时尚性的东西，这些基本要素都具备的话，他的杀伤力是很大的，或者说他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对这种影响力的复杂性的思考，我觉得是我们今天社会已经提出的非常重要的问题，我觉得我们要面对。

 大部分年轻人把审美符号当作现实的情感投射对象，把它作为一个情感投射对象去跟它有情感交流。其实在他的潜意识中、在他的睡梦中，是有情感交流的。他实际上是爱着它的嘛，不然他才不会有挫折感，他是把自己的情感投射上去了。我相信很多人因此会拒绝现实中的一些友好的、善意的情感交流。可能有些男生不如鹿晗。我们大家知道，如果真正了解到一个艺术形象的产生或者一个时尚的产生，分析它的机制，其实它都是化过“妆”的。化过“妆”以后在镜头中的呈现和现实中的呈现差别很大的。但是，那些少女们她们不知道，她们觉得那才是我真正理想的恋爱对象，其他人都不完美，都达不到我的要求。这个其实是对审美经验的严重的误读，审美经验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列维-斯特劳斯就讲现代文化是一个没有根的、根被切断了的。真正的审美经验一定是具体的，他叫“野性的思维”嘛，一定是具体性的思维，不能符号化的，一定是两个人有交流。一个真正成熟的人要接受现实的不完美。一个具体的对象，不完美的对象，才是你可以和他交流的对象。和他有共同的经验，可以跟他分享某种人生的秘密和人生的滋味，那才是真实的。

鹿晗跟你遥不可及，虽然他很完美，他实际上跟现实相距很远，他真的是不具有现实性。他这个形象能够无所不在，他的一个广告，他的一部电影，他任何一个代言的形象，他都为企业家带来了效益。今天这个社会是品牌社会。品牌社会其实也是符号化的，品牌经济实际上也就是符号化的经济，也就是审美经济。它有好处，它可以创造更大的利润，因为它一旦成为符号，大家就认识了这个品牌。在竞争中，它以更强大的力量，把别的品牌挤掉，因为它以更完美的设计、更美的形象脱颖而出。所有的接受者会养成一种审美依赖，就相信这个品牌。只要是品牌一定是完美的，一定是没有问题、值得信赖的。因为如果你在选择每一个商品的过程中都去把它的所有的性能测试一遍，那是很耗时间的。但是品牌就会告诉你这是新品，它肯定是好的。这样又节省了时间，又提高了效率。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有它的合理性，也有它巨大的不合理性。我觉得我们今天的人文科学就应该分析它的合理性、承认它的合理性的同时，也分析它的不合理性。这就是我觉得我们搞美学和人文学科，和搞那种文化产业的具体的策划、推广的人的区别。

其实今天的美学已经把审美经验的这种复杂性讨论了。当代的艺术批评还是讨论了这种复杂性的。所以在学术界提到，就是有真正的艺术和虚假的艺术，或者说幻觉性的艺术的区别。这个话题实际上古希腊就谈过，柏拉图就讲有两种美，一种叫天上的维纳斯，一种是世俗的维纳斯。那么真正的维纳斯是天上的维纳斯，那个具有真正意义上的美的，具有那种神圣性，那种丰富性，包括具体性的特质。但是现实中，大量存在的是虚伪的美和虚伪的艺术，它就不具有艺术的本质规定。艺术的本质规定就是要达到这种真正的美。因为我们已经被符号化了，我们已经在现实生活中被碎片化了，也就是我们和我们的真实的生活、我们真实的社会存在，有着很多有形和无形的东西间隔着。这是我们现实中为什么感到碎片化，为什么感到很孤独、感到对现实很无奈的原因，就在于我们和现实的那种隔阂，包括我们和其他人也是有着某种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隔阂。真正的艺术就是能穿透这些。它能够让你和其他人，和你所存在的这一个现实有着一种真正的对话性的、而且是丰富的交流。我们看好的艺术，还有就是古典的艺术，古典的艺术不是在所有的情况下都能够让你产生震动的。不管是莎士比亚，还是苏东坡的词，但是在你人生的某个特定阶段，可能你再读苏东坡，你在某个特定的心态下，你看莎士比亚戏剧，你会有一种特殊的震撼感，你会有一种全新的体验，这种体验才是真正的审美。它让你打通了很多。现实生活中，这个现代化的资本主义的不合理性在这里，它是通过专业化提高效率的。但是专业化的同时，按照人类学讲，人是一个很丰富的存在，他的最高的理性很丰富的感觉，包括味觉、触觉，应该是完整的。但是我们知道，由于专业的需要，我们很多人各有优劣，你这方面特别强，他那方面特别强。有些人数学强、有些人对声音特别敏感、有些人对色彩特别敏感等等，把人专业化了。专业化了后，它一方面让人的那种特殊能力更集中，所以你看好莱坞的电影，包括今天的时尚已经是一个集体的产物，它不是一个人的偏好。每个人都在很专业的那个领域，然后组合完成一个东西，就很完美了。但是人的具体性、人的丰富性、人的完整性，在专业化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就萎缩了，或者说阻隔了。所以好的艺术就是重新给人一种很强的情感冲击力，然后把这种东西又打通。

我觉得审美资本主义对于我们中国的学术界讲是一个刚刚开启的命题。我也很希望广大学者，特别是年轻学者，加入到这个问题的研究中来。对我们今天现实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审美资本主义或者是消费时代的审美形象的问题，进行更多的探讨和思考。给我们的生活、给我们周边的所有的人更多的启发和有效的建议。我就说到这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