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咬文嚼字》（下）

 

 

 

物理学自身发展的语境中，一个词本身的意义也是不断地变化的，要学会去追问一门学科研究发展历史中的过程，以及它中间所用到的一些概念本身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解这些概念今天还存在的意思和背后抛弃过什么含义。

 

 

就是说，之所以愿意去做这样的一些事情，也是我自己本身在学习和教书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说我们的教科书常常里面只选择它认为我现在这个框架里面有的东西，或者说他现在认为正确的东西，而这一个，如果仅仅是说传授知识的话，可能是，也许够，但是对培养科学家来说这个绝对是不够，或者说远远不够的。

 

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的物理学，或者说具体某一个分值，比如说热力学，它的发展是有它的实际需求的，而且是它有它本身过程中，会有许多一些错误的或者甚至是一些很愚蠢的尝试，而这些尝试本身可能都是这门学问发展过程中可能不得不走过的路，而那些东西才恰恰是一个将来要做科学研究的人本身要学会的。

 

就是说，你怎么针对一个尚未发展的学科，你找出问题自己去做，然后做的过程中，你怎么知道你做的某种策略，就是做的事情是正确还是错误的，以及到了某个阶段你对某个学科那一些比较乱的头绪，有很多发展，你怎么去判断哪些正确，哪些错误的，以及到最后，当这个学科经过不同的人，可能走过不同的路径，大体上发展了，发展对的，你怎么去芜存菁，你怎么把它发展成一个抽象的，一个公理化的，一个最简明的这样的一个理论体系，这个能力你怎么培养，这些都要求我们的学习者或者是教学者都要学会去追这门学科研究发展历史中的过程，以及它中间所用到的一些概念本身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及这些概念，它今天还存在，它背后抛弃过什么东西，可能都是我们要学习的东西。

 

这一点我们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还是回到热力学。热力学它一开始的要求，是为了把煤矿里的水抽出来，煤矿里的水抽出来又不想用人力。用什么？煤矿有的就是煤，煤里面就是水，所以现在我要把煤矿里的水抽出来，用什么？就用水和煤。它就是把水烧开，水烧开压力不就大了吗？把一个杠杆顶上去，这边就是我们农村的压井，杠杆这边就下去了。现在你再把这个热水用凉水一浇灭了，它里面的气压就低了，这边就被压下来了，相对这边就升起来了，这样就把里面的水给提出来，就是一个压井加上锅炉。

 

但是这样一简单热机，它后来怎么改变我们整个人的社会了呢？你记得煤矿里还有什么东西？煤矿里还有拖煤的小车，那个拖煤的小车在哪上走？是在轨道上走的。所以你把煤矿里的轨道和运煤的小车搬到地面上，你把抽水的热机给搬到小煤车的时候，你有了什么？你有了火车，然后你把这样的一个热机再搬到一艘大船上，你有了什么？你有了轮船。对英国人来说，火车对他来说意义还真不是特别大，但是轮船就让英国人的影响力伸向了全世界。

 

1710年前后的时候，英国人发明了热机，并且后来把热机搬到了轮船上，搬到有轨道的小车上，有了火车。那么到100多年以后，到1840年的时候，英国人已经侵略到我们中国了，所以就这么简单的一些机械，就把整个英国人的影响力，使得英国变成了日不落帝国。但是你会发现这个地方很有趣。英国从当年一个海岛国家，应该说是一个蛮荒之地，在100年间变成了世界级的一个超级强权，谁最害怕？它的邻居，法国人。所以热机对英国社会发展的促进赶到最恐惧的应该是法国人。所以法国人也是花了大量心思在热机上面，去研究热机的应用，研究热机的工作效率。

 

因为热机的工作效率很低，基本上就在3%左右。是法国人花了很多心思，要把热机做得更好，更加有效，然后才遇到一个问题，发现它到最后就是说在3%做效率的时候，花了很多聪明才智，但是这个效率就是提不高。所以才有了1832年还是34年前后，有个叫卡诺的人。卡诺的人现在就以一个纯理性思维考虑一个问题。一，热机工作效率到底有没有上限？有上限，上限到底在哪儿？

 

第二个问题，到底是什么东西决定了这个热机还有个上限。卡诺的这篇文章里面是没有公式的，就是纯粹的一个理性思维，一个说理性的文章。可是卡诺在这样一篇说理性的文章里面就奠定了热力学的基础，有两个所谓的卡诺定制原理。一，热机确实有一个效率上限。这个效率上限和你热机用的工作介质无关，就是你炉子里面烧的是水，烧是酒精这个事不重要。

 

第二条，他认识到了，这个效率不是和一个温度有关系，是和两个温度有关系。什么意思？就是你看刚才我们一开始用锅炉去驱动这样一个压井抽水的时候，你会发现它有两个状态，一个是火烧得很热的时候，这个高温状态。一个是你把它用凉水浇灭的时候的低温状态，就是说，它效率不是一个温度的事情，是两个温度的事情。这样到底是怎样一个相关？什么样的公式？卡诺不知道，卡诺很早就去世了。

 

但是这样的一篇文章，他把热力学最重要的原理性东西给奠基了。这些东西你会发现在我们的热力学教科书里都读不着了，而这些东西才恰恰是一个大物理学家对我们的社会或者对我们的人类文明作出最大贡献的地方，而这些贡献的地方，来自于他对具体问题的思考。反过来我们今天，当我们去教授热力学或者我们使用热力学，或者我们试图自己也想成为一个研究热力学或像卡诺这样的科学家的话，反过来一定要想明白，人家当初到底在思考什么问题？而思考这个问题里面当然有思考正确的地方，而其实我们的物理学整个的，今天我们把它当做正确知识接受的东西，可能只是过去人类思考过程中很少很少的一部分，而正是那些今天我们被抛弃的东西才恰恰是培养科学家最重要的东西。

 

刚才我们说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叫菠萝蜜树一样。如果大家有空，如果有机会看到菠萝蜜树的时候，你看到秋天的果子快熟的时候，它的树几十米高，菠萝蜜个儿也大，你会发现树上孤零零就几个果子，可是它秋天的时候就孤零零几个果子，并不妨碍当初春天刚开花的时候它也是满树的花，它是满树的花，然后会有一批花没授粉，它落了，授粉的花本身可能是没经受住风吹雨打，它又落了，或者说是后来，它虽然能经受住风吹雨打，也发育成一定小果子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的树本身，因为它营养不可能供那么多，甚至有某些主动性的选择，也会把某些脱落到，以至于到最后，到秋天确保还有这样一些不多几个大的硕果的结成 。

 

我觉得真的有点很像我们学科本身发展的过程，最后你看到的，比方我说热力学，你如果让我去教热力学，当然我学得很清楚。热力学就一个主方程，加上所谓的我们热力学四个定律，你如果数学会点外分，热力学你全掌握了，5分钟就完了。但是，热力学有的东西，它在过去得以发展的那些东西，以及热力学彻底改变我们世界的那些东西一定不仅仅是这么多，它一定有很多，就是你在教科书里见不到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才是改变世界的东西。

 

比方说我们的暖气，中国的暖气浪费的效率是低得一塌糊涂地而你反过来看，德国用的暖气效率是非常高的。它的暖气片的设计，暖气片本身的温度控制的那些开关的设计，那个你没有对材料学，没有对热力学，没有对传热学的深入研究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些东西照我的想法，就是说不管你是想成为一个纯粹科学家，或者你是个应用科学家，应用工程师想对这个社会本身做贡献的话，都是我们要学的细节的东西，这些细节的东西有些是和语言没关系，但相当多的是，可能和概念，和概念所用的语言本身意思的变迁可能是相关的，是同步的。

 

物理学概念的。我努力想做的一件事情是我希望这套书将来能够对我们整个的中学和大学物理教育有一些影响。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研究员，人微言轻，所以如果我作出什么呼吁的话，大家没有任何人理我。因为我孩子也已经上完中学去读大学了，从我对我们中学的课本，包括大学课本的认识来说，非常不幸的，我必须客观指出，里面包含太多的概念上、认识上的错误。

 

我给你举个例子，好像应该是去年北京高考物理卷子，有一份重要的加分题，就是重头戏的那个大题。就是所谓用光电效应这一开始的，就是早先光电效应装置，电极板用光照这样一个东西。这样的一个题竟然能够要求说求这样一个光电效应装置的内阻，它就简单地把这样的一个装置理解成了我们的电池，用所谓的开路电压除以闭路电流，竟然敢认为说这就是这个东西的内阻。这个非常荒唐。物理不是这样子的，物理我们一定要理解物理是什么，而不能简单说把一个人文角度的思考，或者数学的算法随便就加上去，那个并不代表物理。

 

我给你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数学学加减法，可是我们许多人并不就意味我们物理里面的加减法就是你数学上的加减法，不对的。对于物理学来说，它一个东西，表示成一个量减去一个量，这个减法是个物理操作，一定是物理的，而不是数学的，简单的5-3=2。我给大家讲一个例子就是在哪儿？人一开始，早先研究氢气的光谱，氢气光谱，你让氢气放电，它在可见光范围，我们人眼能看见特别亮的四条线。

 

你把这四条线的波长，你把它写出来以后，就是四个数，这四个数给我们泄露了大自然关于量子力学方面的秘密，瑞士有一个叫巴尔莫的数学老师，或者他也教物理。他就对这四个数琢磨。他琢磨出什么结果了？他琢磨出这4个数是一个常数乘上一个整数。比方3、4、5、6的平方，除以3、4、5、6平方减去2的平方。好，现在这个公式比方说是N的平方除以N平方减2平方，它还没有什么意义，我还看不出来什么物理。结果是一个里德堡，他把这个公式波长给翻过来了，N平方除以N平方减2，翻过来他就能得出是一个2的平方分之1减去N的平方分之1的表达，这时候你会发现，关于大自然的物理秘密在这个地方就泄露出来了。首先这是两项，一个是2的平方分之1一个是N的平方分之1。

 

第二个，中间是减，第三个这每一项它是个很怪的项，它不是3，它是整数，而且是整数的平方分之1，就是说有个平方反比率的内容在里面。所以这个地方公式写到这儿的时候，你忽然发现它有三个重要内容。1，涉及平方反比；2，它是两项，不是三项；3，这两项之间的关系是个减号。

 

这时候过了几天以后，一个北欧的叫尼尔.斯.玻尔的人就想明白这类关系，这个减号代表的是两者之间的跳跃，它是有实在物理内容的。说，原来原子的发光问题是原子里面电子的跳跃问题，这个原子从一个状态跳到另一个状态，这两个状态之间的能量差，跳跃对应的能量差，这个跳跃能量就对应着发光的能量，或者它的频率，有点像人我们从不同高的楼跳下来摔到地面的时候，你发出的尖叫声一样，它这中间有个过程，有个跳的过程，这个跳的物理就对应我这个减号。所以这个地方是个关键，你不能随便就是说，对我引入一个加号减号，而不管你的加号减号有没有物理。

 

刚才我提到是一个减号有物理的概念，他给我们揭露了大自然的奥秘。反过来，我再举一个例子，他是用的减号，但是因为他不代表任何物理，所以说他反而延误了我们科学的发展。一个重要的概念就是比方说我拿一块石头，如果我用旁边，把铁钢或把它包起来，就是给它加一个压力，叫做hold得住。然后我再上下压它的时候，我发现它就能承受很大的压力。

 

但是，研究这个岩石在我压力下行为的人，就把我这个上下加的压力减去你用钢桶围它，你用多大力把它围住这个压力，就是你再加的压力和需要围它用的压力，这两个压力就随便加一个减号，就给减了一下。减一下用来表示岩石的力学性质。首先这个减号的引入没有什么道理，从一开始没有道理，反过来你要找它有什么道理，如果你要找不着有什么道理，你就应该放弃。

 

但是很不幸的问题是，这样一个对岩石材料的科学研究，被地震学界拿去用了，然后地震学界长期就在用岩石你加的压力和把它围的压力两个压力差当做它的某种性质。因为一个概念在这个领域提出的时候，这个领域的人还对它有点怀疑可能还要研究，当它传到另一个领域的时候，另一个领域可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接受了的。地震学界把这个所谓的压差弄过去以后，它对地震科学的阻滞，是非常明显的，它甚至妨碍了一门学科的发展。所以这一点都非常重要。

 

那么这些东西，其实你反过来想，它这些，就是我们对数学符号的一个理解，其实和咬文嚼字本身，它也是一致的。因为什么呢？说到底数学就是一种语言。而如果你考察一下，我们人类不停地表达我们思想的时候，再发展出汉语，发展出什么希腊语、法语，这个过程和我们人类发展出数学去表达某些思想，它实际上是一样子的，所以从这个角度你就能理解数学和汉语它一样的，就是一个表达的方式，就是一种语言。

 

其实从这一点，为什么我们要理解？在中国的教育里面一定要强调数学教育的原因，因为它真的和汉语、英语、法语是一样的东西。首先是一种语言，这一点其实在西方，他们是早就有这种观点了。但是你看在我们的中国社会里面，就是认识到，我们许多人认为数学是一门特别吓人的科学。基本上我们的一些文学作品，或者是大众传播媒体，都在传播一个概念，就是数学是一门特别难的学问，数学家要么都是怪人，要么都是疯子，其实是错的。数学真的就是我们几乎必须的表达我们思想的一种语言，而且完全可以当语言来学的。

 

我们先回到我们语言本身，首先我们一定要认识到一点，语言首先是动态的、演化的。语言本身就是让我们用来交流的。在人类社会的不同区域，演化出了不同的语言，包括文字形式。其实如果我们回头去看文字早初演化的形式的时候，我们可能就不太会把别的语言当做外语，或者说是个奇怪的东西，你会发现从演化的根源来说，我们自己祖国的语言，和别人的母语，它的演化基本上道理都是一样子。

 

比如我们的文字从一开始都来自于图像，这一点不光是我们自己叫象形字，我们自己的象形字，或者说是埃及的象形字，或者说是小亚细亚西侧所谓的从腓尼基开始所谓的字母，它本身都是图画，都是我们能够画的图像来告诉你我想跟你说什么东西。然后当然慢慢地有不同的发音体系，有不同的说话方式，所以就有了不同的语言，但是这种不同的语言，很大程度上，当一个语言是在一个局域发生的时候，那么这样的一个语言，它能够表达的思想或者能够传达的现象之间的联系，一定是局限于它那个地方的。

 

大家可以想像，早先中国的北方，黄河流域，大家因为不管是征战也好，迁徙也好，交流非常频繁，所以黄河流域本身的语言差别就小。而中国的南方，可能由于山地，交流很少，然后方言就多，因为交流少嘛，但是如果你考察本身的方言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不同方言也好，不同语言也好，一方面对于同样的现象，如果大家都有的现象，你估计大体上它都有同样的表述，比方西方的，英语的一石二鸟，中国的来自于西北大漠的一箭双雕，都表示说你一件事情达到两个目的。因为都有这种需求，那么你就会有这种象形字。

 

但是反过来，对于那些没有的东西，就只存在这个地方的东西，那个地方没有的，你会发现相应的语言里就没有。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比如说关于各种动物、植物的名字，因为动植物它的局域性是非常强的，如果一个动植物只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人民就会给它起个名字，你到遥远的另外一块地方，那个语言里你就找不到，因为它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比方说我们中国人，最明显的没法翻译的就是，“你送礼”，你说这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就一点小意思。就是关于这个“意思”的时候，你到另外一种文化里，你让他敲破脑袋他就这种现象，他就没有这种语言表达。

 

那么，现在我们认识到语言本身它是一个发展的、演化的东西。它来自于现实的实在，然后它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了交流。当人类，比方说今天，因为我们实体的交通工具，就飞机、火车这些交通工具，以及虚拟空间的来自于电子邮件或者是书籍，这些虚拟空间里面的交流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它实际上是什么？一是互相扩散的过程；二是一个竞争的过程。这个问题就来了，你怎么看待自己的语言？你的母语是固步自封，还是一个开放态度，使得自己的语言在未来整个人类社会里面，我们互相传达思想的时候，你有竞争力，这就是两种选择了。

 

如果我作为一个做物理的研究者，或者说我基于语言的认识，我认为正确的态度是使得你的语言本身要有利于传达这个世界当前，至少对你有益的思想，作为一个传达工具，你首先要有效；第二，基于你这个语言你有能耐对人类社会的贡献是源自你的语言，这样你就不会有保卫你母语的问题了。

 

比如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电子邮件，Email，那么Email发生在人家的语言里面，从一开始人家就叫Email，那么我们把它翻译成电子邮件，你是说电子邮件方便还是说Email方便？你会发现从信息越来越多的时候，选择更有效地交流方式，或选择最有效的表达词汇，可能是一个您挡不住的潮流。中国好在还没有立法说，让你在电子邮件和Email之间只许选择电子邮件，好像没有立法，但是法国人可是立法了的，就是说他必须在Email和法语的Email的表述中间，它表述比较长，courier electronique，electronique放在后面，那么它这个字就长的很。

 

法国是立法的了，但你会发现人类社会的所谓某些学者的立法和自然趋势本身的相抗，只会显得愚蠢，没有任何意义，这就是我观点。就是说保卫母语，从情感角度来说，人保卫自己的母语我认为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是你说的正确也行。但是有一点，保卫母语的方式是什么？

 

    一，我认为就是你要让你的母语能够表达这个世界上当前和你的生活，和你整个社会密切相关的东西，你要更有效。第二，就是对于当前社会整个文化形态的流通，这种表述你有能耐让更多的东西是源自你的母语。这种方式大概可能才是有效地保卫你的母语，否则的话，当一门语言，它对当今，就是说这种的语言的人，要掌握的那些信息本身不够的话，那么不是别人抛弃了你的语言，是你自己抛弃了语言。

 

世界上现在许多小语言每天都在消失。语言消失的最根本在哪儿？是说这门语言的人，就是所谓的母语者自己的选择，他这种选择你不能简单地用情感的角度来考虑，这些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这就是我的观点。

 

中间的选择淘汰过程，这是创造的一个重要过程。或者说叫更为自然，会让你作为一个学习者，有一种看这样一门学问，如果你觉得是陌生的，这个对你学习会造成一些阻碍，但如果你觉得它是自然的，是一个有机整体的话，至少你不会先入为主的感觉困难，这点我觉得对学习者非常重要。

 

因为我注意到很多问题，在我和许多人聊天的时候，相当多的人跟我表达说，他都清楚地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放弃决定学数学和决定学物理的。就是许多人都记得很清楚，我从什么时候决定说物理对我太难了，我不学它了；或者是数学对我太难了，我不学它了。那么这个时候这个问题到底出在哪儿？真的是因为他智商不够吗？后来你发现这个人很聪明，不是智商不够，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就是那个过程中，他那个时候受到挫折了，这个挫折使得他决定说，我不学了。

 

但是这个挫折从哪儿来？其实学习过程中，在某一个阶段会遇到坎，我们叫坎，或者是遇到挫折，其实这是个很正常的事情。那么这个事情，和我们老师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和我们的教科书里传达的这种认识是不是有关系？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上来就把数学和物理给我打扮成抽象的，不说人话的，只是疯子才会的学问？还是你真的告诉人家了，数学是我们人类社会演化出来的自然而然的语言。

 

而物理学就来自于我们对自然，对身边的声、光、电、磁、刮风、下雨这些现象的认识，是我们对这些现象的一点点思考，然后我们用我们的语言，首先是我们的日常语言，当日常语言不够的时候，我们用的是抽象的，其实还是非常鲜活的物理的语言，数学的语言，我们把它表达出来的。

 

如果你从一开始告诉他，这些东西就是一些天然的东西，他没有那种先入为主的设置的困难语境的话，可能很多人就会往前走。但总有一天学到一个，你的智力真不够的地步，这个没办法的问题。但是我相信，我们中国人相当多的人早早放弃了学数学和学物理，一定远远在他的智力极限之前。

 

因为这个地方，我提到一个问题，就是数学、物理是在人家的语言里发展的，所以说它基本上只能用它那个社会已有的字汇，说是日常字汇。而我们有一天突然搬过来的是我们这个字汇里没有的，你会有一种生疏感，或者说让他觉得它神秘或者是高大上。

 

另外一点这也是我们50年代翻译西方数学、物理，或其它自然科学知识的时候确定的一个原则有关系，那个时候我们故意说我们要让它和日常生活隔离开来，使得大家认识到这是一个严肃的科学的概念，其实它还是同样的概念。同样的一个简单的意思。我们说沿着公路你看车拉着猪，这叫运输。那我在我的固体里面，我的电子在电场上往前跑，其实也叫运输，是不是?英文都是同一个字，叫transport。

 

但是你会发现，我们汉语里，在教科书里就麻烦了，车拉着猪在高速公路上跑叫运输，电子在电场上往前跑，我们翻译成运输，说运输这个词太日常词了，实在用别的词又不好，它把这两个字倒过来说，这个叫输运。其实还是一个东西，你看这些东西，就会白白地增加我们理解上的困难，它其实就是一个东西。

 

这种东西就是说，我们当初既然把它确定为一个翻译的原则，这也造成我们无来由地增加了许多我们理解物理的困难。我觉得这个指导意义非常大，因为什么？就是今天的社会应该说是一个用技术支撑着的高度发达的社会，那么你日常生活里面，所接触、所见到的、所不得不涉及的科学内容一定是越来越多了，那么对这些现象，如果你懂或者是不懂，这个中间的差别是非常非常大的。

 

早先法国的著名科学家庞加莱有一句有名的话，就是说“懂科学不一定让你幸福，但是没有科学估计你今天幸福不起来了”。这一点很重要。另外一点就是对日常，即使对我们平常生活的人来说，就是你懂得许多科学，至少说你对平常见的现象，你使用的东西，这些东西你都会有一个好的理解，而且在理解的基础上，对你的生活的安全度、满意度，可能都会有提高。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就是关于电的现象，比方说，我们现在知道电场的传播速度很快，那么我们就会知道，如果有一根导线，远处只要接着电，这个地方就能打着你。可是你知道就这个简单现象，对于中国五六十年代人来说就不知道，你知道当时出多少事，死多少人吗？它出现什么情况呢？就是一开始就有笑话，就从中国农村刚开始，竖电线杆子吧，电线杆接电线，就会有农村刚培训的电工给你接电线，往屋里接电灯。但是那时候没有通讯设施，接电线的时候，公社那个地方时不时断电的，那时候上游是不是把电给你拉上，你不知道。你知道竟然能有人说什么吗，说前面接一个灯泡，告诉底下的人，我在这儿接，你看着灯啊，灯一亮你告诉我一声，但是你想啊，那个灯亮了，哪还来得及啊。

 

但是那个阶段，就五六十年代我们的中国是这种认识。但是你想想，中国五十年代的时候，对生活的影响。我给你举个例子，对战斗的影响吧。比如说早先在这个冷兵器和没有通讯的时候，你发现打仗的时候将军是要身先士卒的。但是，比方说咱们38年八路军和日本人打仗的时候，这个平型关，林彪大概是我们军队的一个级别非常高的将领了，他离最前线距离也很近，为什么很近？因为中间他要用导线连接，电话线是实实在在的导线连接起来的，它只能这么近，你没有那么长的导线你跑哪儿去啊，你又想知道战场上最前沿的状况。

 

但是你看到50年代的时候，我们在朝鲜战场上，我们的指挥机关和前线距离就远了，为什么呢？在用无线报话机了，无线报话机就只和我这个无线报话机本身的功率有关系，而中间没有连线了，所以你就中间距离远一点了。

 

你看这就是技术本身对战争形态的影响，就是说慢慢都在影响。而今天由于我们有超高这些先进的，几乎都是基于物理的技术。飞行的，高速飞速器，各种战斗机，甚至还有现在我们国家研制的Wu14这种超高音速的武器，通信方面的各种先进雷达包括GPS系统。当然毁坏本身的包括基于核物理的本身核武器。这些因素放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整个的形态就完成改变了。

 

那么反过来说，人的生活也是改变了的。过去太阳一落你睡觉了，鸡叫了你醒了。那么现在呢你会发现不一样了，因为你有电灯，你还有Email这种娱乐方式，你会发现人的作息完全就变了。这些东西就是说科学技术实实在在地去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形态，也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内容。那么相应的对这些东西，你理解和不理解，你对生活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人生有涯知无涯，这种挫折感对每一个人尤其是对科学家来说，是非常明显的一个概念。那么理解我们的这个社会的话，我想从理解的角度来说，当然你学一些基础的数学和物理，对理解非常有帮助的。那么反过来对于我们这个社会，实实在在要作出贡献的话，那么你会一些化学、机械、电子，包括桥梁、建筑，这些是对社会实实在在做贡献，去改造世界，那又是重要的。

 

那么我想，每个人这个知识结构，我觉得取决于：一这个人的智商，这个人的兴趣，和这个人本身对未来生活的选择。就是说一个人，因为你能学会的知识有限，所以说一个人到底该学会哪些知识，或者怎么样构造自己的知识库，可能还真要因人而异。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某些东西是基础的，某些生于是上层建筑的，这个要清楚。

 

第二条，一定不能够接受中国社会当前这种非常混账的所谓文理分科的说法，是一定不能接受的。就我觉得，就是说有人数学好一点，有人物理好一点，有些人对建筑特别有感觉，有些人对摄影、绘画都有感觉，你的知识结构各自都是不一样子的，但是一定那种就是说明显的一刀切地说，这个叫文科，这个理科。你理科的学这半边，文科学那半边，这种混账话肯定是没有的。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而且为什么我们从十几年前，我们当时是有二十个教授，我们有个网站叫中国共产党网，网站谈论取消这个文理分科，我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有人做这个事情。其实如果去取消的话，其实应该说很简单，它有一个很简单的做法，就是说我的高考啊，因为现在老说高考是个指挥棒吗，那么高考指挥棒是很容易去调节的，就是说高考你可以考很多门，比方说你可以考九门，但是你可以其中的四门、五门去申请大学，不同大学我会看中不同的东西，或者是你将来从事不同的职业，你自己也会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偏向，就完了对不对？就是社会尽可能提供给大家各种学习的机会，但是你学成什么样，和你愿意选择自己有什么样的知识谱系，那是你个人的事情，对吧。

 

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应该说，没有难度的，我不知道，可能是有些人观念太顽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