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的香料

历史上，香料对中国的影响渗透在生活、文化等方方面面，而中国本身又是一个缺乏香料的国家。那么大量的香料是如何进入中国的？香料对中国人的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香港的城市名字因何而来？李白诗中描写的“郁金香”究竟是花卉还是香料？今天我们就来还原中国历史上的香料

我在翻阅古籍的过程中发现有大量的故事存在，大量的跟香料相关的内容存在。但是它们都很零散，可能就是几句话的记载。那有一个好处是什么？因为现在我们有一个数据库，我可以对它进行数据库的关键词的搜索。所以我就利用数据库来写了这样的一本书。通过数据检索，比方说我检索乳香、检索花椒、检索茱萸，所有跟它们相关的，古籍中出现的都会出现。我可能会对材料进行剪裁，将最精彩的一部分呈现给读者朋友。

我们讲香料，在中国古时候它还是很少的。最早的辣味的刺激很少、很稀罕。我们所知道的辣椒到明代、到清中期之后才开始普及。这个时候大家就只能吃茱萸这样味道不是特别辛辣的。因为中国人很向往这样的味道。

到了汉代，随着“凿空西域”大量的香料从印度进来。这是香料进入中国的第一个阶段。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些香料，比方说胡椒。胡椒进入中国之后，中国人喜欢的不得了，价比千金。当时形容一个贪污腐败分子，就是说他家里有500袋胡椒，这个时候胡椒很贵的。香料第二次进入中国，大概是在梁武帝时期。梁武帝很好玩的，他对香料传入中国也带来很多的促进。在梁武帝之前，我们看到进入中国的香料并没有明确的名字。梁武帝之后它都有名字了，都很精确的名字。乳香也好，龙熏香也好，龙脑香也好，都有明确的名字。以前都是含糊的，香。而梁武帝他自己也是喜欢香的。他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曾经派他手下的大臣去印度迎了一尊佛像回来。叫旃檀瑞佛。檀香、檀木。我们讲的一种香料。然后唐代由于它跟东南亚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已经保持了密切的联系，所以可能香料的品种上面没有突破，但是它的数量方面有了突破。香料第三次大量进入应该是在明代。由于在明代中后期，航海大发现，全球连为一体之后，来自南美的大量的香料进来。比方我们现在所说的烟草，它为什么加个香烟？因为在当时它也被视为香的组成部分。从南美带来了香料的进入。所以它其实分为三个时期，主要是三个时段进入。通过陆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两条道路进入。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的故事。比方说唐玄宗、杨贵妃。杨贵妃曾经有一个香料，用了之后她放在手帕上面。后来有一个故事就是讲，唐玄宗跟一个太监下棋，要输了，然后杨贵妃就把手帕一放，扔出来，就打散了太监的注意力。后来这个太监将手帕放在家里，过了十几年之后仍然还有香味。这个时候，在唐代贵族家庭中都用香料。比方说龙脑香用来泡酒喝，所以叫做鱼儿酒。喝酒的时候，拿一个龙脑刻成鱼样，朝里面一扔。贵族就过这样的生活，满口香味。所以当时一个成语叫嚼麝之谈，什么是嚼麝之谈？就说一边嚼着麝香，一边聊天，然后香味就出来。从这里面我们也可以想到中国最早的口香糖，也就是香料。

它可以再用到生活中，比方说用来调味、用来祭祀。在宋代，像乳香这样的香料大量的使用。民间日常生活中江浙这一带，都使用点儿香料。有记载，明教，我们看倚天屠龙记里面，明教教徒聚会的时候都要焚烧乳香，把香一焚。到了明代，还有一个教派叫做闻香教。很有意思的一个教派，就是每次聚会大家都来点香、闻香，就是这样的形式。还有医用，进入中医，我们看李时珍《本草纲目》中，大量的跟香料相关的记载。在北宋时期，宫廷中的御医大量的运用香料。很多的大臣，像王安石，可能有一阵子大脑疼痛。宫廷御医就给了他一点香料配的东西，然后他一嗅之后，人就好起来了。

香料很多时候分高端和低端。很多时候像乳香这样的香料，在宋代就已经全民都使用了。但是你比方说胡椒，在明代初期它仍然是贵族家庭在使用。但到了中后期大量的香料进来。在宋代，曾经乳香进来的太多。像西夏这样的地区，它也是香料的一个中转站。它自己不产香料，通过波斯、阿拉伯进来的香料，中国中转，进入中原，也把这些香料运进来。北宋朝就跟他讲，香料太多了，不要。就明确发出命令，不要香料再进来了。明代中期之后也是这样。胡椒太多了，一般市井家庭都可以使用胡椒，吃饭的时候放点胡椒。所以在当时的一些小说里面，有大量的跟胡椒相关的记载。当时就出现一个形容，就形容这个厨师厨艺太差，就形容他只会放胡椒，反正不会放其它的，来一把胡椒。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辣椒没有进来。到了明代后期，这个时候开始出现了一批更多的食用材料上面的变革。比方说，辣椒进来了。辣椒进来了，其实对中国的社会影响还是很大的。因为在很多地方，中国很多偏远的山区，没有食盐。没有盐的情况下，他通过辣味、通过酸味、通过臭味来刺激他的食欲。所以我们到了清代之后，就可以看到很多地方，缺盐的地方吃辣。他缺盐所以需要辣椒来刺激食欲。

而这样的香料、这样的故事，在历史上有很多很多。香料进入中国之后，它跟大量的文化人、文人联系在一起。李白有一首诗：“兰陵美酒郁金香”。我们今天可能会产生误解，认为郁金香是什么？郁金香可能我们只认为它是一种荷兰来的香，就是花草。其实它不是。在古代中国，郁金香它是指藏红花。当然，“郁金”它其实有两种解释。“郁”在中国古代很早就有，它是指什么？指姜黄，也是一种香料。在《周礼》里面，它就有一个官职叫做“郁”，它就是用来负责管理酒的。因为以前皇帝要祭祀天地，都拿郁倒到地下，祭祀天地，就是这样的形式。那么郁金香呢？郁金呢？它进入中国之后，它是藏红花。藏红花又称郁金。“郁”是指姜黄，“郁金”是指藏红花，两种都用来配酒。所以李白写的郁金香，“兰陵美酒郁金香”，它也可能是姜黄配的，也可能是藏红花配的。但是在唐代，贵族之间就流行藏红花来配酒，所以它更可能是后者，藏红花的。

文人喜欢的不单单是本土的香料，还有进口的香料。比方说陶渊明，比方说苏东坡这样的人物。苏东坡他是一个香料迷。他被发配到海南之后，他的好多朋友给他寄香料，然后他给朋友回信说：香料够用了，暂时不用寄。而海南又是一个出产香料的地方，海南它的气候适合出香料，所以有大量的香料可以出产。再比方说，鉴真和尚东渡去日本，曾经有一次船只失事，就在海南上岸了。海南当地的一个海盗，这海盗劫掠了、抢了很多的阿拉伯的商船。鉴真和尚到他家去，他大量的烧香、供奉。高僧来了，拼命的烧香，烧了很多的香。跟鉴真和尚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跑到他家里院子一看，这么多香料，都是抢来的，抢阿拉伯商船的。不仅仅是在唐代这样，在宋代也是这样。宋代大量的阿拉伯商船从海上来，香料运来，运乳香。到了越南、真腊这样的地区都被抢走。他们抢到这些香料运到中国来进贡。然后这些阿拉伯商船也跑到中国来告状。两边都来了，那怎么办？只能集中处理，一方面跟你讲你不要哭，给你一笔补偿，另外一方面来进贡，也要给奖赏。

那我们继续讲香料。香港为什么叫香港？因为东莞出香料，叫莞香，很有名很有名。它出产的香料，用香树，莞香树制成。这样的树的成长的环境，它可能需要一两百年。而种这样的树投资很高，产出又很低。香料产生之后，通过香港这个地方运输，所以形成了这样的名字叫香港。它的没落是在清代，大概在乾隆朝。地方官员疯狂的想要香料，就逼迫这些人，你去种，必须种，必须给我贡献香料。搞到当地的民众纷纷把自己的香料树木砍掉，然后逃走不想种了。所以就带来香料产业的衰败。从香港到澳门，其实都跟香料联系在一起。而香料进入中国之后，曾经有一段时期也有些人想将一些东南亚的香料树移到中国，但不成功。

说起香料，我们还可以讲一个最有名的人物，跟海上丝绸之路联系在一起的，就是郑和。郑和下西洋，大量的记载跟香料有关。曾经明代有小说写三保太监下西洋。郑和高高的坐在上面，然后一堆东南亚的国王过来。一个国王来进献一百斤檀香木，一个国王来进献两百斤的什么香料，都是给他进献香料。而真实的历史中，郑和到了马来西亚，曾经派人到深山老林里面去寻找檀香。这样的大量的、高品质的香料。而香料确实在皇宫的日常生活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东南亚的进贡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参天大树。香料相关的一些东西大量的进入中国。到了清代，清代的皇室对香料的热衷程度，没有明代这么迫切。为什么？因为明代皇帝要修仙。而在明代，最受喜欢的香料、最珍惜的香料应该是龙涎香。龙涎香是通过鲸鱼的呕吐物产生的。其实明代皇帝都修仙，修仙用香料干吗呢？通过香料的各种各样的使用，让他产生各种各样的迷幻的效果，感觉自己可以升仙了。清代的皇帝我们会发现没有几个人修仙，除了雍正皇帝，其他都不追求修仙、成仙了。他们更多的信什么？信佛教。所以对于香料没有那么热烈的需要。曾经康熙皇帝还下了一个旨意，让一些香料不要进贡了，不要作为贡物进来，没有必要了。但民间这个时候开始使用香料。皇帝不修仙，不代表民间不需要修仙。而这个时候香料由于跟东南亚的贸易的往来，大量的香料可以进来，已经是日常中的必备物品。

中国本土的香料，我们也可以聊一聊。比方说麝香。麝香它其实是中国本土所产，它很早就有记载。麝呢，它是鹿科动物身上的分泌物。马可波罗来中国的时候，就有大量麝香的记载。它就记载在藏区出产的麝香品质最高，还写藏区的那些人怎么样去获取麝香。明代也是这样。明代有个官员，派到了大概四川这样的藏区去当官。他就记载，通过茶叶去换取藏区的高品质的麝香。当年元代的时候，马可波罗他在他的游记里面，就已经讲了中原地区的麝香和藏区的麝香相比差距在哪里？一个是猎取的方式，还有一个是保管的方式等等。而麝香在蒙古部落里面，它有很重要的药用价值。曾经明代以为控制麝香和茶叶，就可以断绝蒙古部落对中原的侵略。他认为这个是关系他们生命的事物。在蒙古，包括在后金，清没有入关之前，在东北当他们的领袖去世之后，大明皇朝给他的赏赐里面，重要的一项就是麝香，因为它可以实现大量的药用的价值。

再讲一个中国本土的香料――花椒，我们经常会听到一个词叫椒房。什么叫椒房？皇后的住所称为椒房。在古代，因为中国的建筑环境其实并不是很好，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动物，比如虫啊、蚁啊。防范这样的动物进入房间之中有一个重要的方式，就是将花椒和泥，然后涂墙。花椒会散发出各种各样的芳香，然后就会驱除一些虫。《楚辞》里面就有这样的描写了，把花椒涂墙，然后等着仙女过来的描写。所以到了汉代仍然传承了这样的习俗，皇宫里面用花椒涂墙。花椒它有一个特点是什么？它的果实很多，而皇后，包括皇宫里面又希望后人繁衍更多，由此就把它称为椒房。所以到了后世，都用椒房来称呼皇宫后院。但是椒房又深似海，进入了皇宫里面，面对各种各样的权力斗争，又是很苦楚的一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