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反思货币的本质

 

 

在人类历史上，债比货币出现要早得多。

 

 

我介绍两本书，连着两本书一块儿介绍吧。一本书是西方的一个人类学家菲利克斯·马汀写的《货币野史》。《货币野史》这本书的作者不是一个经济学家，但是提出了一些问题。依我的看法，确实几乎颠覆了经济学的最核心的东西。

 

因为经济学的核心是什么，是money， 是货币。我们一讲到货币，都知道是物物交换产生了一般商品等价物，对不对？产生了商品等价物。然后再通过从古代的黄金，然后到铸币，然后到纸币，然后到电子货币的这么一个演化的过程。

 

所以应该说从洛克那里开始，一直到斯密到当代所有的经济学都认为，按照这个路子，就是说货币是商品的一般等价物，包括马克思经济学都是讲这个东西。

 

但是这本书，它给你讲的一个观点，还有另外一本书《债》，也是一个人类学家写的。这两本书，它是告诉你这个东西，在人类历史上，债比货币出现的要早的多。人类社会很早，从中国的甲骨文就可以看到，在商代差不多就有债的记载了。

 

在古埃及，五千多年前，它有很多文献记载的一些债，在美索不达米亚，在古巴比伦都有大量的记载债的这些记载。但是这时候还看不到有货币。就是我给你借几株玉米呀，小麦呀，借你几只羊，它会有支付，但是支付还没有一般的等价物。

 

那么一般等价物，如果说商品，这个货币不是说物物交换。然后找出来一个，先是羊啊、牛啊或者是那个绸缎。最后到发现金银是最合适的。那整个货币，原来这个是一个债的支付，就是货币是一种债。我来支付你，那这个是支付。

 

如果这个颠覆了物物交换产生货币的话，整个经济学得重写。所以这两本书呢，这两个人类学家，他们就发现，在古代历史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文明里面看到有物物交换这回事儿。从摩根那个古代社会，一直到现代，我们所有的教科书都要讲，从物物交换，产生一般等价物。然后货币的支付手段等等这些理论完全都颠覆掉了。

 

但是这里边实际上就牵扯到一个什么问题，就是货币本质是一个债。这一点，好多人并没有意识到。比方说，皇帝，我给你铸一个铸币，回头我印钱给你。他是欠了全国人民的一个债。这一点是很重要的一点。

 

别人一个英国的朋友，我讲到这个理论的时候给我提出，他说你看看英国的英镑，实际上英镑里有一句话就是说，我以皇室的名义发这个五英镑，就是我欠你，我将来能兑现，兑现这个债。

 

所以用这个角度来看待整个经济学的话，我觉得这两本书，它颠覆了整个经济学。而很大程度上，货币并不是源于物物交换。作为一般商品等价物而支付债。

 

这个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故事。实质上在经济史上，有几个人开始注意了这一点。第一个是苏格兰的一个经济学家，一个货币银行家，叫麦克劳德。他写的两本经济学理论，讲到货币是一个债。

 

第二个是当代一个伟大的经济学家，就是凯恩斯。凯恩斯在他的货币三论里边第二论里面，第一句话就是货币这个债。

 

第三个大家可能就比较熟悉了，就是熊彼特。熊彼特可以在他的经济思想史，就是经济分析史里边大量的讲到货币是一个债。而这一点呢，主流的经济学家没有注意。那实质上为什么讲起来好像是一个很古代的故事，但是它有着非常重要的当下的这个意义？

 

如果能够理解到货币本身是一个债，你会看我们的宏观政策，我们现在的这种外汇政策，我们的汇率政策都有现代的意义。比方说，在2014年年底，我们国家，有美国三万九千亿的外汇储备。

 

这是个什么概念？大家知道，这不是财富。这等于说在过去，从我们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把大量生产的东西卖到美国去，美国就给我们打了一个欠条。

 

这个欠条是什么呢？比方说你是出口商，他把这个钱打到你帐户上，因为我们央行不准，你原来是全部结汇的。他不准你企业和个人持有外汇，他要把你的钱存在我央行里面，我给你换成人民币支付给你。

 

这个背景就是说，过去这么多年来，中国的广义货币之所以现在涨到140万亿很大的一个因素，就是外汇储备在增加。意思是什么，就是说美国人给我一块钱，他欠了央行一块钱。央行再把这个钱，我再欠全国人民七块钱，七块钱发给老百姓。

 

那现在我们这个三万九千亿去年降了七千亿，现在三万二千亿。这是整个美国欠我们的一个欠条啊，对不对。为什么现在的宏观政策就是说很多人一看货币储备减少了就担心。你担心什么？假设你是一个债主的话，别人欠你的东西减少了，你说你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对不对？

 

所以同这个意义上来讲，这几年我一直讲，外汇储备不是福。假设我们可以想像有一天，中美两国发生了冲突了。我不认你这个帐了。你有什么办法？三千亿，他是欠你的债啊！

 

那现在我们的外汇储备在减少。美元，外汇储备流到了澳大利亚，流到了越南，流到其他国家去。你的债减少了。我们是应该高兴的一个事情。

 

所以就是从这么一个简单的好像是要把货币理解为是一个债，理解为一个信用，而不是一般商品等价物的话，你整个经济领域都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所以我建议大家，这是非常有趣的两本书，值得好好读一下。无论是对人类社会的长期的演变过程，还是对当下我们应该采取的宏观政策，都非常有启示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