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炜光侃财税（7）

对数字经济领域进行征税，第一个问题是成本太高；第二，数字经济经济不适合于增值税。增值税的人力资本是不能抵扣的，而数字经济的个性化服务特征造成人力资本支出恰恰是最大的。所以我们费劲地把增值税推进到位了，却发现它并不见得适应新产业的兴起。所以，数字经济给财税问题带来了新的课题

数字经济兴起来之后，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征税，就是因为对它征税的技术难度很大。你在什么地方实现的交易？你在什么环节实现的利润？有时候摸不清楚，有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一个实体店，就是网络上的一个小网店，那种交易它是在网络上进行，虚拟空间进行的。税务机关如果一一去把握的话，那难度太大了，你如果要把握，技术上不是完全做不到，但是至少成本太高。美国当年也是在这个网络征税上持谨慎态度，克林顿时代就曾经讨论过，对虚拟交易是不是征税这个问题，当时认为网络交易活动都是刚刚开始，先让它发展起来以后再说。

现在数字经济发展更快，对它的征税的问题肯定是提上日程了，所以近来在学术界有多次研讨会来探讨这个问题。所以你提的问题很好，就是说它可以税收征税问题带来新的课题。但是反过来说征税这一方，就是说我们现在主要的税收是增值税，增值税它是产生于大工业时代，适应于那个产业链特别长，产业的各个的上游、下游各环节也非常清楚，什么是来料加工？什么是制造业？什么是服务业？它分得很清楚，但是数字经济恰恰是不清楚，而且它的产业链非常短。 

比如说现在出现了一种新的观念，叫消费商，听说过吧？新的概念就是数字经济带来消费商，今天他是生产者，当天晚上他就是一个消费者。而消费的过程当中，他就可能随时转化成一个新的产品的设计者和生产者，他的这个产业链是非常短的，而且很多产品是专门是一对一的定制。就是说你需要什么？你需要一个包，这个包怎么生产出来呢？首先要设计出来，我需要什么样的？让设计师给你设计出来，设计出来了以后他通过3D打印这种新技术给你打印出来就完了，这个包就世界上只有一个，就是给你一人生产的。所以生产是小型化、家庭化、个体化、个性化，这些东西都是过去没有的，过去大工业时代生产一种产品它就是一批，市场上都可以供给，电脑都同样的电脑，洗衣机都是同样的，是吧？这个不是。现在新的东西的个性化十足，而这一类的产业已经发展起来了。比如说阿里巴巴那种企业，你说它有什么产业链？不需要很多产业工人，它需要大量的设计师，需要的是工程师、 设计师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才进入企业，它也不需要很多的库存，进了大量的钢材，它也不需要，这种企业就是典型的数字经济，这种经济恰恰不适合于增值税。增值税的人力资本是不能抵扣的，而它的人力资本，它的支出是最大的，比如它的工程师，它的电脑的程序的设计师，他工资很高，但是他的工资这个成本它是不能抵扣，所以增值税我们费劲地把它推进到位了，却发现它并不见得适应新产业的兴起。

你会突然发现新的经济形态兴起来了，新的经济形态恰恰不是传统的产业，它是生产、制造、设计、消费，所有这些东西，整个产业链非常短，而且非常不确定，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你无从把握，那你这个税制就带来很大的问题，怎么来适应这种新兴产业的兴起？我们这个税务部门也在积极的探讨。我们显然现在的税制改革，还没有完全跟上社会的发展变化给你带来的新问题。

美国在这个问题上，它建立的税制跟我们不一样，它是所得税为主。所得税的特点就是我不对流转环节征收。我们刚才说我们国家税制是流转税，什么叫流转税？其实就是对这个生产流通的这个过程，针对它的流转额来进行征税。那么这个流转额的征税，它就说一个表面的一个形式就是发票，你只要开出发票来，我就对你那张发票来征税，至于你这笔交易或者你整个的生产投资的这个行为，你完成一个生产周期以后，你赚钱不赚钱？这恰恰是征税者不关心的，你只要做了这件事情，开了这个发票，我就要向你征税。

美国的税制是所得税，所得税是针对你的利润所得来征税。你利润多，就向你多征税，利润少就向你少征税，你没有利润我就不征税。所以企业在它的投资，在它整个生产周期的前几个环节都不需要征税，它只是最后实现了利润，针对利润所得来征税，而且要进行严格的扣除。各种项目扣除之后，针对应纳税所得额来征税。像美国，个人所得税能够占到60%到70%这样一个比例，个人所得税的扣除项目是非常复杂，扣一次不行还扣二次。那个扣除是干什么呢？就是剩下的才是征税，凡是需要扣除的，比如说我过日子的钱，柴米油盐、接受教育，为了上班工作置装，还有买房子月供，这都不需要征税，都需要在所得当中一项项扣除出去，剩下那一部分所得才征税，对吧？所以美国的个人所得税扣除大体上是分成两次扣除的，我们这没有，我们只有一个3500这个免征额的标准，还不知道这3500究竟是怎么组成的、什么项目组成的。所以个人所得税面临着一次大的改革。今年有可能全国人大常委会开会讨论新的方案。但是我们能不能做到这么完善呢？可能也很难，慢慢来吧。但是，社会出现的这些新的产业的兴起，新的社会生产方式和各种新型组合，它们的出现给我们征税带来了新的课题，这是没有问题的。而我们现在的征税的理念和方式，还不能完全适应这些新的变化，也是现实问题，希望在未来的探讨当中，在这些方面能有所突破，有所改进，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