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斯·韦伯与德国政治:1890-1920》（上）

在韦伯的心目中，大国崛起有它的社会条件跟政治条件。由此，他去构想新时代里面德国应该采取的政治结构，政治组织方式。他也强调了在这个组织方式中间，希望德国的资产阶级能够取得政治上的成熟，经由更多的民主化获得政治教育，然后变成一个政治上面成熟的阶级，足以担当德国的崛起任务，在德国的崛起过程中间，国家发展的目标非常重要，怎么样去界定这个德国的国家利益，这个问题是牵涉到了德国的崛起，能不能取得普世的意义？现在我想把这两点综合起来，这两个综合起来谈，就是今天回到中国，关心中国崛起的人，可以参考韦伯提供给我们这些思考架构。

    今天跟各位谈一本书，这本书是最近刚出来的，是一位德国学者，叫做Wolfgang J.Mommsen写的一本关于的书，我想各位对于韦伯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就是大概20世纪西方的学者，他是影响力非常大的一位重要的社会科学家，那如果在整个近代西方的这个社会科学发展的过程里面的话，常常有人把他跟马克思，跟这个亚当斯密，跟涂尔干，这一类的思想家放在同一个等级的，所以今天我们来谈这个韦伯，大家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意外的事情，但是为什么我们要从蒙森的这本书去谈这个韦伯呢？我们现在这本书的书名是，《马克斯·韦伯与德国政治:1890-1920》，各位看到书名的时候，也许会想到这是一个讲到韦伯特定的时代，特定的国家就是德国，这样的一本书，可是我们不要忘记，那个年代的德国正是一个我们今天可以称之为德国的崛起的时刻，也正是德国要面临整个20世纪两场重大危机的起点，第一场危机当然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的牺牲惨重，被迫签订极不平等的条约，然后留下了祸根，然后使得原来德国的皇室整个崩溃。他建立了共和政体，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魏玛共和，德国第二次重大的危机，当然就是二次大战，就是在此之前希特勒的崛起。那德国整个走上依附，就是穷兵黩武的道路，那最后以整个民族的毁灭作为总结，所以今天我们看《马克斯·韦伯与德国政治:1890-1920》，这个是德国一个从崛起到毁灭的一个历史阶段的开始。而韦伯在这个阶段里面，他不仅是积极的参与了当时德国所有重要的政治思想文化的争论，并且他也对于德国这个发展的趋势提出了非常深刻的反思，所以我觉得今天我们在这个时刻，我们读这个蒙森这本书意义重大。其实，蒙森这本书是1959年出版的，德文版是1959年出版，出版之后，在德国引起了非常大的争论，争论什么呢？就是原来在德国1959年那个时候，是战后20年不到，那对于当时德国的学术界思想界来说，韦伯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代表着战后的德国，能不能够联到魏玛共和时期的议会制、民主制的一个最重要的一个思想上的联系线，因为韦伯就是魏玛共和的一个重要的缔造者之一，所以呢，对于1959年那个时候的德国新一代的学者和思想家来说，韦伯是他们心目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民主先驱者，蒙森这本书讲的是韦伯的政治思想、政治行动，那蒙森这本书的特色是什么？他说，你不要只看到韦伯强调德国必须民主化，必须去追求议会政治，然后获得了魏玛宪政。你刚才看到韦伯的这一面，韦伯还有另外一面，这一面是承继了整个19世纪德国思想界的发展，然后在20世纪的时候集其大成，形成了当时德国最重要的一个政治上的一套理念，什么样的理念呢？就是韦伯是代表着德国在1871年统一之后，追求国家的强大国家的发展，特别是德国如何在帝国主义的时代，跟英国法国俄罗斯相争，取得在欧洲的生存空间。韦伯对这个德国的这一部分，对德国历史上这一阶段的经验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所以呢，蒙森这本书出来之后，他强调说，我们要注意到韦伯是有两面的，一面你可以简单地说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他追求的是民主制度，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又是一个非常关心德国民族，德国国家，在一个列强争霸的时代，能不能够取得存身的空间，跟机会的一个民族主义者，一个国家主义者。所以蒙森是说，我们读韦伯，要注意到韦伯在这两种相当不同的政治价值之间，他在这个中间的拉扯，他怎么样在这个中间想要去找到一个统合的一个可能，但是他有没有成功，蒙森先把这本书出来提供了这个非常尖锐的问题。那这个问题在这本书出来之后，可以说震撼了当时德国的学术界跟思想界，那这个震撼到今天，我们可以看到，后来德国的发展一直到哈贝马斯这些人，讲到宪政爱国主义什么的，宪政爱国主义，就是一方面如何在爱国主义，也就是追求，也就肯定所有的人对于民族的认同，对于国家发展的追求之外，或者是至于如何能够维持一个宪政民主的体制。  

    蒙森这本书对德国人起过非常大的作用，起到非常重要的一个冲击，我们觉得今天这本书译成中文，虽然离它的出版已经有将近40年了，可是对于今天的中国人来说，中国今天的处境，跟当时德国的处境有很多地方，几乎是呼应的。而韦伯在德国那个环境里面，一方面追求德国的统一，德国的发达，还有德国在变成一个大国的过程中间，它所要面临的问题，韦伯处理了这些问题，但是韦伯又同时要肯定自由民主的价值，这个经验，对于今天的中国人而言，是非常有参考价值的。我个人觉得认为今天中国是处在一个所谓的崛起的时刻，这个大国崛起在中国是一个很真实的一个议题，那现在我们就看怎么谈这个议题。这个大国崛起，我们不能够只把它想象成说经济的崛起，军事的崛起，或者只是单纯的政治力量的崛起，作为一个大国，在世界史的意义上面，它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那要把这个角色扮演好，它国内自己的社会、政治结构要有什么样的调整，那还有就是他对于人民的这个自由平等，它需要做什么样的一个工作？这些两方面的任务我觉得是大国崛起的时刻，对我们所有人的共同的考验，所以我今天来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讲的两个就是韦伯他讲的两个方面，这也是韦伯在谈这个大国崛起的时候，他把他的问题分成两个方面来谈，一个方面就是说，他要追问大国崛起所需要的社会条件，政治条件，这个内容我们等下再谈，他为了关于大国崛起的第二个问题就是，用他的话来讲的话，就是大国崛起的文化意义，大国崛起的伦理内容，那这个部分，在我们今天思考大国崛起的时候，我觉得对于中国人而言有特别的价值，那这个为什么是这样子？我觉得等一下，我也会进一步讨论，那我现在先来谈的就是这个我想讲的大国崛起的社会与文化条件，韦伯他是一个社会科学家，所以他在谈一个国家想要强盛，想要走向一个发展的道路，并且这个发展的道路能跟这个时代的发展道路有一个匹配，他首先问的一个问题就是，在当时的德国，哪一个阶级是在经济上面上升的阶级，一个经济上面上升的阶级，对于这个国家的发展的崛起的方向，会有一个正面的功能，那当然韦伯提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是有针对性的。他针对的是什么？他针对的就是当时的德国。韦伯在年轻的时候，其实整个19世纪到20世纪初，德国在政治上面担纲的阶级，正好是一个在经济上没落的阶级，就是所谓的容克地主阶级，也是德国的传统贵族，这批完全以农业、庄园为经济基础的阶级，他们在整个工业化的资本主义化的时代里面，已经没有办法为德国的发展提供足够的动力跟方向，所以在韦伯看起来的话，如果当时德国再由这批人继续担当政府的重要领导人，担当公务员的主要来源，甚至于在社会上的各个阶层里面，由这些人掌握了领导的地位，他觉得会耽误德国的崛起和发展，所以韦伯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他对于这个传统的封建容克地主阶级，就提出了很多强烈的批判，但是他认为说，如果我们不要这个传统的地主阶级贵族阶级，那德国当时已经开始工业化了，德国所新兴的这个资产阶级能不能担任这个任务呢？在韦伯的理想中间，在这个时代，这是一个资本主义的时代，那当然应该由资产阶级来担当国家的发展的这个主力所在。但是韦伯提出一个很重要的观察，也是对我们今天有很大的启发。他说这个阶级，有没有足够的政治企图？有没有足够的政治能力？有没有足够的政治远见？

    换言之就是韦伯问题的一个问题，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但是，德国的资产阶级有没有足够的政治成熟度，来领导德国向前发展，那韦伯认为没有，为什么没有？因为德国的资产阶级。因为俾斯麦时代留下来的一个传统，就是强大的国家与政府，掌握了经济发展的主要的方向，而资产阶级只能够靠这个国家力量，政府力量，还有原来这个传统保守资产贵族阶级的力量的庇护，才能够维持他们的利益。所以这批这个德国的资产阶级跟英国的资产阶级、法国资产阶级非常不一样，英国的资产阶级可以去跟国王权跟贵族挑战，然后取得了自己的政治地位。但是德国资产阶级不是，德国资产阶级是靠皇帝靠国家靠封建贵族的庇护，来维持他们的地位。所以德国的资产阶级在韦伯看起来是非常不成熟的，所以他认为德国资产阶级没有能力去负担，德国崛起的重要任务。那第三个就是韦伯对于德国的工人阶级，他认为德国要崛起，一定需要把工人阶级纳入德国的整个政治生活政治体制里面。所以韦伯非常主张要赋予工会足够的权力，要赋予工人阶级足够的社会福利教育，要赋予、要让工人尽量地能参与到德国的公共生活。但是他认为当时德国的工人阶级，在社会民主党的领导之下，还没有想到说怎么样把他们自己的阶级利益跟国家的利益结合。换言之，当时的社会民主党跟工人阶级，所想的是去推翻资产阶级，所想的是去革命。而韦伯认为一个准备革命的阶级，不可能是变成德国在崛起过程中间的担当

     所以韦伯认为在德国的3个主要的阶级里面，封建贵族地主阶级。他认为这是一个没落的阶级，不能够承担德国崛起的领导任务。德国资产阶级本来应该是德国崛起的主力，但是他认为这个阶级在政治上面不够成熟，那第三个工人阶级，他认为工人阶级所想的还不是德国的国家利益，而还只是他们自己的阶级利益。所以呢，德国工人阶级也没有能力去担任国家发展的这个，国家崛起的这个主力、重任，所以对韦伯而言的话，他觉得德国社会一般而言，还没有办法去促成德国崛起，那这是他对德国崛起，德国作为一个大国崛起的社会条件，他做的分析，那我们可以看到他的结论是比较悲观的，那另外一方面就是德国崛起的这个政治条件。

   韦伯心目中接下来讲他对大国崛起的政治条件的分析，那这个对他而言的话，他觉得大国崛起有3个，也可以说主要3个制度，政治制度是非常重要的，第一个就是一定要有非常专业而优秀的官僚阶级，那认为他这个德国的官僚阶级在他看起来是已经发展得够强了。那第二个的话是需要能够向官僚去问责，能够控制官僚阶层的议会，那他对这个部分他有保留，那第三个就是要有一个能够领导全国的领袖，所以官僚阶层官僚公务员阶层，一个议会，一个够强大的国会可以来控制官僚，那第三个，还有一个能够真正发挥政治上领导地位的领袖。这是韦伯认为一个大国崛起必须要具备这3个制度面的构成部分。那现在我们对于，韦伯在他的时代看起来的话，当时德国的官僚阶层是被认为是全世界最好的一个官僚体系，所以他对这个部分的话，他并没有做很多的批评。但是他强调是说，他说官僚不可能变成大国崛起的领导者，因为公务员官僚，他们本身不应该具有政治意志，他们应该只是受指挥，然后用最简单的，对最有效的方式去完成一个政治使命。可是这个政治任务政治使命是什么？那应该是由政治人政治家来赋予的。所以在韦伯心目中的话，这个政治家跟政治官僚，这是跟官僚，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而这个部分后面还有很多复杂的问题，我们先不谈，我们在这里就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