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儒门经济长短经》看宋书之美（上）

这本古书的美在于它传奇的收藏史、书上的题跋、印章、制作工艺等。通过这些，古人著书的智慧展露无遗。通过再生态还原再造，运用现在的技术，加上非遗的材质和工艺，宋本书《儒门经济长短经》的真身神貌重现于世

今天我们分享的读书内容是中国古书的人文之美。古书由于它束之高阁的命运和它的稀缺性，是一个远离大众的概念。随着中华传统文化热的慢慢兴起，也随着古籍慢慢热起来，它已经渐渐地走进了大众的视野。古书的真身神貌与我们还是有很长的距离。所以今天我作为一个古籍的出版人，带来了古籍再造的一本藏书，分享一下中国最优秀的宋本书的面貌，分享一下古书它的人文之美是在哪里。

我们今天主要从三个方面来讲。一个是讲古书留下来的、传承有序的、历史可见的、我们肉眼能够看见的痕迹。就是古书上的题跋、印章。还有古书它存在至今，也就是说穿越了时空上千年之后，留在我们面前的样子。

我现在给大家看的这本古书是宋本书《儒门经济长短经》。古书如人，为什么这么讲呢？因为一本美的古书，它肯定有传奇的收藏史。那么这个收藏史我们从哪里讲起？我们就从这本1300余年的古书，它现在留下来的印章、跋文和刻本的内容讲起。

这本《儒门经济长短经》一共有八卷两函，现在我们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再生态还原再（造）的。什么叫再生态还原再造？就是这个古书，它本身只有一本孤本,它不能够走到我们面前，我们就通过再生态，运用现在的技术，加上古书的非遗材质和非遗的工艺，这样就可以化身千百。大家看到的这一套书就是我们再生态再造一千本中的其中一本。《儒门经济长短经》宋本书现藏于中国上海图书馆。那在藏于上海图书馆之前，这本书它漂泊的痕迹和收藏的痕迹，我带大家一起来追寻一下。

在这部书的卷一，有一个长方形的印章，这个印章上面写着乾隆三十七年七月，翰林院编修励守谦《长短经》一部。那么这个红色的印章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样的藏书信息呢？励守谦、翰林，他的家族四代翰林。在乾隆三十七年，也就是1772年，乾隆开始《四库全书》工程。这本书是在1773年被作为底本进献进公府，那么是谁进献的呢？从这上面就可以看出―励守谦，这是留下了这么一个信息。

书的首页上面是乾隆题《长短经》的诗签、诗序和乾隆的印章。乾隆的这个七言诗里面，标题就点明了题赵蕤《长短经》。赵蕤何人？《长短经》的作者，唐玄宗时期的。乾隆为什么要在这个书上题序呢？那我们就不得不说，《四库全书》当时在收书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惯例，就是所有的好的散本，乾隆有个规定，第一，收进来都不没收，都抄入底本之后，如数还给进献底本的藏书家或者藏书人；第二，乾隆在过目的过程中，大凡有好的精美的散本，他会龙性大发，写序、签章。这个章特别有力，“乾隆御览之宝”。为什么说特别有力呢？因为在乾隆故宫的三希堂里面的《三希贴》，都盖有“乾隆御览之宝”，乾隆在自己喜欢的书画、藏品上面，喜欢用这个大章。后面写着乾隆甲午春，甲午春提笔写的这首诗，就是1773年。下面还盖有乾隆的私人的小印，所以这个书肯定是比较珍惜的散本。因此乾隆题序、签章，这是一个收藏里面的一个精彩的故事。在正文的第一页盖有《四库全书》的大方章，太上皇这个大方章。所以当时《儒门经济长短经》这本宋版书是作为底本，《四库全书》底本抄录被收藏进去了。刚才我们看的是由翰林院编修，励守谦当时过目、过手，盖了章进献进去的。那么这个印章就为后面我们要去追溯它，到后面它怎么又流到上海图书馆的，是一个驿站。

我们要分享的第三个章，就是这本书经历了明末的藏书家，也就是学者徐乾学的藏书楼，叫传是楼。徐乾学何人？明臣顾炎武的外甥，所以在这个上面他留了徐乾学的三个章，我们要给大家分享一下。一个章就是徐乾学的藏书楼的章，叫“传是楼”，传播的传，是非的是，“传是楼”的章。第二个印章是“徐乾学印”，这是在卷二的末尾有这么一个章，是他自己的私印。最有人文味道的是第三个章，这里有个八字章，上面的字“黄金满盈，不如一经”。什么意思呢？就说再多的黄金也抵不上这么一本《长短经》镇宅。所以这么一个人印章的内容告诉我们，《长短经》这本藏书不管是内容，还是藏本的价值，都是有连城之美的。这是徐乾学的，徐乾学就追到明代这个章了。那么我们再往下面追，追到谁了？翁同�，翁同�是两代皇帝之师，而且是咸丰（年间）的状元，这个是一个政治家、文学家、藏书家。所以从印章上来推测，《长短经》应该是被作为《四库全书》的底本进献到清府内，被抄录完之后，还给了励守谦。再经过励守谦再转入到翁同�的家族，那么翁同�家族存了一两百年，它印章上面就非常清晰了。因为上面有“虞山翁同�印”。虞山就是现在的江苏常熟，翁同�的故乡。现在在常熟有翁同�纪念馆，这本书也被翁同�纪念馆，王忠良馆长他们采购收藏。翁同�的后代、子孙现在还尚活的就是翁万戈。翁万戈在2000年的时候把这本书，从美国转让给上海图书馆，至今是上海图书馆珍惜善本目录之首。所以这个书的藏本的价值就不言而喻了。刚才我们讲了一个皇帝，两个藏书大家收藏过这本书，可见这本藏书的不管内容，还是版本上的价值，是被文人、大臣、皇帝、大夫所认可的，是一个精品。 

我们刚才讲的题跋和印章之后，我们现在讲一下，这本宋书，它的人文之美还体现在它的制作上面，也就是它的刻本上面。宋书的兴起，在宋代是由于唐书法的成熟和宋代造纸的成熟。唐代四大楷书家柳公权、颜真卿、欧阳询和虞世南，他们出现了一系列优美的楷书体，简称欧体、柳体、颜体、虞体。有肥而壮的，有瘦而细的，有俊俏健美的。我觉得欧体就属于健美俊秀型。那么这本书，就是说它整个体现了宋本书精品的风韵神古。首先在用古纸上面，宋代由于造纸术的发展，使纸张用于造书成了一种便利。由于书法字体的成熟，使得这些文人、士大夫，他们有自己的情趣和审美观来选字，来刻版。在刻版的时候，我们可以从这个上面来看，第一页上看，宋代宋本书的排版之美。一目十行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个行数，宋本书标准的一般就是十行，一行一般17个字到21个字不等，《长短经》是17个字，比较少，字大而松了，看上去一目了然。那么就说明，当时这个刻书人是有足够的经费来刻这本书的，他不用去节约纸张，不用把字那么精打细算，挤得那么紧。

第二，古人著书特别有智慧在哪里？就是说观点和注解，它总是分开的。我们看见的每行的大字，是论述的观点，是主要内容。我们看到的小字是解读，注解我的观点或者引用事实。所以《长短经》它里面的内容，引用了大概有六七十种古书的内容。第二从排版上我们刚才讲了一目十行，便于阅读。还有古纸的宣纸，我们这本书再生态也用了非遗的手工宣纸，所以它特别轻和柔。它的轻就是，古人是经常可以一边品茶，这边是可以拿书的，而且这个书是可以移动的，这是它轻的好处。它柔的好处是你可以卷着搁在袖篓里，也可以这么卷着躺在床上或者躺在椅子上看，一只手可以托书，这样便利于阅读。那么就是说看古书你肯定不会得老花眼，因为远近它特别好调整，它是很符合我们人体的生理的需求。所以我觉得古书的体验，其实是满足了我们人的心灵的体验的，就是它有体验的空间、有体验的效果。第二就是它的选字上面。这本书用的是欧体，宋版欧体的字是长狭型，我们现在电脑上用的宋体字，都趋向一个正方体了。后来呢，现在就是明到清的字体，基本上都是偏正方形的，所以长方体的欧体看上去特别俊雅，特别俊雅，我觉得秀美，现在像这种长方体的宋本书，在日本的藏书楼里面，还是能看见的，但是非常珍惜了，这是讲的是古人在做书的时候，在字体的选用上面，上承唐代的楷书书法体。

第三个就是线装书，由于纸张的发达，打破了宋以前的书都是卷轴，像我们看到了敦煌的遗经、佛经书都是有卷轴，那么卷轴呢，打开看，很不方便，要边卷边看。那么由于宋本书开始兴起之后呢，线装书兴起了，线装书兴起之后，书就便利了，就是刚才我们讲的，由于纸张的柔软，加上线装的实现，我们可以实现书可以移动、可以单手、可以转换空间的看，这就是线装书为什么成为宋以后到明清，中国古书的主要的装帧形式。我们古人特别敬仰古书，所以古时候做书是个非常奢侈的消费，大家现在看到的这本《儒门经济长短经》的再造，从宣纸加上锦绫的线，加上丝线的线装书，加上它这个宋锦的函套，里面的红色云纹的裹缎，里面白绫的里衬，宣纸的贴签，还有楠木的这种卯榫结构的书盒，我们都是仿照翁同�的子孙翁万戈先生，从美国转卖到上海图书馆的原样，再生态的还原给大家的。这样的话，我们主要是想让大家来体验，我们古人对古书的敬重，读书是需要一份敬重的情怀的。

第三，我们来讲一下宋本《儒门经济长短经》它的内容的珍稀。这本《长短经》的创作通过史料记载，诞生于唐716年，作者是唐玄宗时期赵蕤创作的。在书的序里面写了：梓州�县长平山安昌岩草莽臣赵蕤撰，这个里面给大家解读一下，梓州四川盐亭县，�县长平山安昌岩，这个地方是赵蕤创作《长短经》的地方，记载在这里呆了30年，仅写这部著作，莽臣，在野之臣 ，为什么这么讲呢？先说一下唐玄宗时期，赵蕤是个名人，记载有李白文章，赵蕤术数（“赵蕤术数，李白文章”），那李白跟赵蕤之间的相提并论，他们二人还有密切的关系，因为李白曾经到四川去拜访赵蕤，学习赵蕤的隐操之术，韬略之术，所以记载是赵蕤，李白之师。李白再写了一篇诗叫做《颂赵征君蕤》，这首诗里面专门写到了他跟赵蕤之间的师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