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教堂•电视》

吴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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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原始村落,独龙族的社区文化传播现象具有独特的研究意义。吴飞老师采取一种民族志的方法和社会学的方法勾连的方式,将此种社区的传播网络切分成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和大众传播三种网络来进行研究

 

 

写《火塘・教堂・电视》这本书,其实一个方面是出于一种学术的好奇,我想去了解一下独龙族这样一批人,他们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但是,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的追求。我是做传播学研究的,我就想做一个本土化传播学研究的作品。同时也要去了解一下,我们每个人如何去建构一个社会传播网络,这个网络是怎么去建构的,网络的节点和节点之间的联系又是怎么建立的。所以我采取了一种民族志的方法和社会学的方法勾连的方式,一种混合研究方法来做。我在独龙族地区先后进去了三次,做得最长(调研)的一段时间是将近两三个月。但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讲,这个时间仍然是不够的。所以,郭建斌老师对我提供了很多帮助。这本书实际上是研究社会传播网络的。我们大家知道每个人都生活在网络中间。甚至格尔茨就讲,人都是文化之网上的一个动物。但是这个网是怎么链接的?网的密度又是怎样?网的建构和每一个人之间的关系,和社区进化和转换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像这些是要通过比较深度的调查才能说清楚。我当时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到今天为止,也没有完全解决。但我思考的时候,设置了一个相对比较容易进入的研究方法。我把这样一个社区的传播网络切分成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和大众传播,三个不同的单向网络,来进行研究。分别观察了独龙族社区的人,他们是如何通过人际网络的方式,来传递信息、交换意见和沟通感情的。我们同时也看到了组织传播对这样一些社区里的文化的影响,也观察了以电视为代表的大众传播媒介,对这个社区文化传承的影响。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探索性的研究。

 

所以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研究。我为什么选这个点,其实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独龙族社区是一个刚刚才开放的社区,面临外面社会的影响。按照以前人类学家的研究介绍,我看一些介绍文献讲,在五六十年前的时候,独龙族还是原始社会。他们直接由原始社会进入我们社会主义社会。这样一个巨大转型过程中间,这些独龙族人是如何适应的?他们又如何去接纳一些外来的文化?在他们的整个发展过程中间,他们先后接纳了,比如说基督教。在独龙族社区里面信教的比例相当高,大概有60%左右的居民是信基督教的。当然在独龙江的上游领域里面,也有信藏传佛教的。因为他上游靠近西藏,下游是靠近缅甸,这是一个非常封闭的,独立的社区。在整个独龙江流域,只有这一个少数民族存在。所以独龙族社区是一个特别值得大家观察的地方。也就是说,它对外开放的时间不长,我们可以用一个时间的切入慢慢去研究这个地方的变化。可以通过历史来观察这一点,这是我们当时选择这个点去做研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这个里面呢,我刚刚讲了,其实大约在一九二几年的时候,就开始有一些西方的传教士,从缅甸那里翻过来,到这个地方来传教。这是一种外来文化,这跟他们传统文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早期有一点接触的是藏传佛教。但是这几年我们共产党在里面进行了大量的我们党这方面的教育,让他们接受社会主义理念。所以这种类型的教育,又通过我们学校的教育,以及大众传播媒介进入到这个地方本身。这也是他们传统文化里没有的内容,包括很多的内容在他们的语言里都没有。所以他们语言里面类似的文化大革命,就完全是用普通话来表达的。他们是有语言,但是没有文字。所以吸收了大量的外来文字,里面既有基督教的语言,也有英文的一些文字在里面,也有些中文的普通话的文字在里面。所以说它是一个非常值得观察的一个文化的研究的个案。这就是我们当时选择这个地方,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原因。

   

这几年那里面的双语教育也已经做起来了。但是很多的年轻人,由于看不到外面的出路或者希望,对学习的积极性并不是那么高。因为他们在跟别人交往的过程中间,觉得也没有需要那么多的文化。所以那个地方的小学,失学的比例是很高的,能够考进中学或者大学的比例也非常低。但不管怎样,那个地方已经开始接受外来文化了。所以我当时在做这个研究的时候,分析观察谁最早接收一些新的观念?谁最早用新的方式来接受外面的信息?这些人是不是真正就是我们传统意义上讲,这种乡村的能人?他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品质?他们对当地的文化的传承和影响到底在什么地方?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研究的一个地方。因为它是一个逐渐开放的过程,越来越多的外面的信息会接着进来。我刚刚进去的时候那里的电视还很少,很多地方,很多村子里面只有少数人家,或者村委会才会有一个电视机,现在已经越来越多了。我前几年又去了一下,变化又更大了。以前他们都是在深山老林里面东一家西一户,但现在都变成社会主义新农村了。其实要我觉得再去观察当下,社会主义新农村在一个相对密集的区域里面,他们的交往又是如何去形成的?然后再加上现在公路也修通了,手机也联络起来了,又出现一些新的社交媒体会进去。我觉得这个还值得进一步去观察和研究,如果谁有兴趣做追踪研究,我觉得我愿意去做向导,这个是挺有意思的一个研究领域。

 

我讲一个很有意思的一个故事,我当时在一个叫龙元村的地方做调研。当时那个村子普遍有一个情况,只可以看中央电视台和云南卫视,只允许开两个频道给他们看。但是,我在调查中发现,几乎所有的村长、村干部,都特别强调他们喜欢看《新闻联播》,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很喜欢看《新闻联播》。就是在调研的过程中间问他们问题的时候,他们说我们最喜欢看的节目就是《新闻联播》。事实上最后通过我自己的观察,发现他们看《新闻联播》的人很少,他们更多的是看一些娱乐性的节目。为什么他们回答问题,讲他们喜欢看《新闻联播》呢?在最后跟他们交往时间久了之后,他们告诉我们,觉得看《新闻联播》表明我们跟党的声音是站在一起的。如果我不看这个东西,好像觉得我比较low一样,没有跟上形势的需要。像这个其实提出一个问题,就是说我们有时候做问卷调查和浅层次调查的时候,你发现你得出的答案是靠不牢的。这就是民族志所研究的内容能很大问题程度上,能够弥补这个方面的不足。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方面很有意思的一个小的发现。

 

我在龙元村做调查的时候,我刚刚讲了,很多的村子都是两个频道的节目,云南卫视或者是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但是龙源村刚好频道坏掉了,可以看到浙江卫视的节目。浙江卫视刚好那段时间在放一个《半生缘》的电视连续剧。大家知道《半生缘》是讲当年上海的故事,十里洋场的故事,讲那些妓女的生活故事。你想想这些人的生活故事跟独龙族的人,不管他传统的历史的经验和现有的经验,都不足以理解这种类型的故事,但是他们那些人为什么那么认真的去看这些故事呢?这是很有趣的现象。所以我当时把他们都录下来,然后听听他们在一边看的时候,其实他们很多人在一起去聊,在交往,他们怎么去看这个故事?按道理就是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不是一种生活方式,没有办法按照我们现有的经验或者符号体系去理解这种类型的故事。但是他们怎么去理解呢?所以,我发现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编剧,他完全用自己的方式来看那些图画,来编一个跟我们,比如说和我看的《半生缘》完全不一样的节目。他自己在随时在编,随时在讲,他还猜测是什么意思?这个是很有意思的。这个大概有点像当年霍尔所讲到的,他用自己的方式来解码,重新编码。这是一个很好玩的现象,最后他们也基本能够上自圆其说,能够想象。当然有一些是文本文面的意思,能够去看见。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懂汉语,普通话也不懂,很多是老头老太太。又不懂普通话,又不了解那个场景,都不知道那是妓女,是干嘛的?但是他们一样看的一身的劲。其实他们用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经验去重新解释了,重新去建构过。我觉得像这种类型的东西,你不在现场去看,你很难得出亲身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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