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良师益友赫伯特•西蒙教授(一)

朱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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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蒙教授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位为探讨人类认知领域,而孜孜不倦的老科学家身上所具有的严谨治学的科学态度,并传承着一种在人类生活中相当宝贵的协作、友爱、宽容、无私以及富有人性光辉的精神。在我的一生中,从来还没有碰到过像西蒙教授这样的良师益友,至今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

 

 

今天讲赫伯特・西蒙,西蒙当年来中国的身份是中美科技交流委员会的美方主席,是诺贝尔奖和图灵奖的获得者,也是人工智能的创始人之一,是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计算机系和心理系的教授。他曾经获得多项大奖,这些奖都是各个领域里面、各个专业领域里面的重要的奖。一般的人能得到其中的一项或两项都不容易,可是他得了将近十项大奖,可见他在科学上的重要的贡献。

 

我有幸在上世纪80年代,后来延长到90年代,得到他的指导,并且与他合作研究。我们合作研究的主题是“自适应产生的系统”,以及“自适应产生系统框架下的例中学和做中学”。这些是我们研究的问题和方法。

 

我们刚才说合作研究的课题,是自适应产生系统的“例中学”和“做中学”,它跟传统的教学模式是不一样的。就是让人通过看例题、做习题来进行学习,而不是通过老师的讲解,也不是通过自学某种课本来获取知识。我们研究取得的一些主要结果:第一,是大量的实证性的研究表明:人和系统是可以通过实例和问题求解这个方式获得产生式;第二,分析被试者边想边说的口语记录,可以揭示他们获取知识的信息加工过程;第三,是通过这种例中学和做中学获取知识,可以比传统的方法更为有效,有些还可以在两年内获取三年的知识。这个不仅我们在实验室里面,个别学生能够做得到,而是我们后来推广到现场,就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来进行实验,也能起到这样的效果。这样,我们就发展了自适应产生系统,并且验证了自适应产生系统的效果。

 

我跟他合作发表了一些文章、合出了一些书。在美国跟他联名发表了三篇文章,这就是第一篇文章,1987年发表的。这就是第二篇文章。这就是第三篇文章。刚才讲的第一篇文章影响很大,在国际上被引用上百次。第二篇文章是在美国科学院报上发表,这个文章一开始人家不认识,认为这是个论文集。实质上,这是非常重要的杂志,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在国内的科学家,基本上没有人能在这种杂志上发表。我是因为有幸跟西蒙合作,才有这个机会和可能在这发表,因为它跟最高档的杂志《Nature》、《Science》是齐名的。后来,我们这篇文章就当作了西蒙主页的代表作,这主页就是这样,在后面有呈现,西蒙教授他主要搞些什么课题,第一个课题就是刚才讲的自适应产生系统和例中学,这里面就写到了。取得这些结果西蒙极为兴奋,他把它当作当代认知科学的最新成果,向全世界发布。

 

下面我想侧重来讲,从我跟西蒙面对面接触的一些事例,来看看西蒙在研究工作上、在生活上和在待人处事上的一些特殊的风格。这也是因为我亲身感受的,所以可能对我来说印象比较深刻。现在回忆起来,19834月中(旬)有一天的下午,我有一份有关例中学的手稿,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这个手稿就是这样的东西。从此以后,他就特别关心我的工作,不时地把我的一些做的工作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作为例子,在北大的大教室讲座的时候引用,这本书就是记录他三个月的讲学,这里面就有有关我的一些内容,引了我的一些例子。从此他就说:“这个工作是非常有前途的、非常有意义的,希望合作。”他就跟我们当时主管这个工作的副所长叫(其诚)老师,就说:“我要跟Mr.Zhu合作。”当天我还给他讲了一个例子,也是例中学的例子,我说:“我以前发现有个小孩,上课迟到,老师的讲解他没听着,后面就是老师叫学生到黑板上去做题,这个小孩最后有个小测验,十分钟小测验,这小孩题都会做。”他说:“他怎么学的?老师讲他也没听见。”我说:“他是通过看那些同学在黑板上演算学会的。”我就讲这个例子,他听着很入神当时,谈完这些事以后就比较晚了,一边走边谈,这样就快到他住的叫友谊宾馆的住地,他还在聚精会神的听我说。我当时讲的结结巴巴的,英语也不好,可是他听的津津有味。

 

刚才不是说他就对这些问题感兴趣,而且对我这个人也开始感兴趣,说我要跟你合作,另外他回去以后,他不时还来信,问我说:“Mr.Zhu是不是还在继续做这个研究?这项工作是非常有意义的,我准备在这里找人来做类似的一些研究。”他要我的口述报告复印一份给他,就我录了十几个学生的口述,他带回去亲自进行分析,后来他也给我回信,他的一些分析。他亲自到实验室看我们做实验,看我们怎么记录学生的那些口述报告;他也亲临现场,到学校去看学生例中学和做中学的过程。

 

记得1986年,有一次在北京,他看完学生实验、学生学习以后,这一课就是完全用例中学、做中学,老师是不讲的。然后他就采访那个老师,最后他对全班40多个学生热情洋溢的讲了20分钟,就说明他对这些东西非常感兴趣。而且他深入第一线,这就体现他的科学严谨治学的一种态度。

 

西蒙教授侧重看我怎么做,就是我这种实际做法,而不是看我怎么说,因为我的口述当时能力也有限,他通过看我怎么做,他就能够作出判断,你这个路子做的对不对。他当时一看我稿件,就说“这就是自适应产生系统!”所以他以后,他把我写这些东西、手稿,甚至逐字逐句的看和修改,我每取得一点阶段成果,他都给予热情的鼓励、高度的评价和有力的支持。西蒙教授平易近人,待人真诚,对同事、学生都给予无私的指导和帮助。

 

我再可以举一个例子,就是我们一起完成论文后,我写作者排名的时候,我把他写在前面,他看了以后他给我回信说:“不行,这不公平,按我们美国人习惯,这个工作以谁为主,就应该把谁搁在前头。”每次写文章,列排名的时候,他都把他圈到后头。你看这个人的风格,不是跟人争名争利,更没有说我是名牌教授,这个工作应该是我为主,没有这样的表现。

 

另外,他对待学派之间,研究里的多种学派,他不是唯我独尊,他很尊重前人的成果和其他学派的贡献。譬如说,他在对待人类的思维符号理论和神经理论的问题上,他认为自然界的结构有不同的层次、不同的水平。他说:“我们不必为究竟是神经性的,还是符号性的,这个老问题争论不休,两者都是在各自的水平上承担着解释的任务。”他在工作上、讨论问题上,从来没有以权威自居,我们在讨论的时候,他经常是有说有笑,气氛非常融洽。另外,他对人也不是高高在上,有一次我记得我在友谊宾馆,我去见他,电话联系好了我去见他,一般来说都是进到他的里面住地,他却跑到台阶底下来接我。

 

还有一个例子,西蒙教授平常非常忙,因为他指导很多世界各国的研究生,又担任一些职务。可是我在198799号到美国那天的晚上,到匹兹堡的晚上,我一出机场,迎面就看到西蒙教授和他的夫人,原来他亲自开车来接我,这是我从来也没想到过的。从机场到他家路上灯火辉煌,他边开车还边跟我介绍一些沿途的景色,他说你这一阶段可以到匹兹堡好好看看。当天晚上他就安排我到他家里休息。还有我初到匹茨堡我是一个人的,他怕我孤独,多次在周末把我接到他家去吃饭,度周末。后来他捎信就邀请我的夫人也到卡内基梅隆来,这个当时一般的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夫妇同时来,只有他的邀请才有可能。19871224号的晚上,圣诞夜,他邀请我到他家里吃饭,还带我到教堂渡过了一个欢乐的圣诞夜。刚才讲的说,西蒙教授到机场接我,这两张是过了一年他送我回机场的时候拍的。

 

西蒙教授工作上是一个孜孜不倦的学者,在生活上他是非常富有人情味的。记得19884月下旬的一天,他邀请我、他的学生、他的研究生和助手到他家聚会,为此他专门请了两位美国厨师。在宴会上,他和大家一起边吃边谈,当时大概将近20个人,两大张桌。说笑话、做游戏,大家都非常开心,宴会后,他还请我到他家后花园去观赏他的花草。这些都是平常我们交谈工作,在他家拍的一些照片。我原来的访问计划是4个月,但后来他觉得时间不够,所以他就问我能不能延长,帮我延长为一年,就从1987年暑假到1988年的暑假,并且他还给我找了两个助手,一个助手录那个口述报告,录下来口述报告他要打印出来,要把它整理出来。另外一个助手就是帮我制作各种材料,联系做被试实验,甚至包括在美国学校里进行实验。

 

还有就是西蒙教授有一件事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几十年如一日,坚持步行上班。在1996年暑假以前,他一直住在卡内基梅隆大学东边约2.5公里的地方,从他家步行到学校需要半个小时,每天早上八点左右他就从家里出发,沿途经过一个高尔夫球场的旁边一条小路,步行到学校。每天下午5点,他又从学校按原路步行回家,不论严寒酷暑、大雪纷飞,他都是坚持这样走路上下班。我在卡内基梅隆大学访问期间,住在学校东南方向两公里外的地方,也是步行上下班,有时就会在高尔夫球场旁边 ,碰上西蒙教授,然后就一路走到办公室、实验室。西蒙教授说他这样做已经坚持了30年了,当时他说这话是1987年冬,他当时已经是过了70岁的年龄了。有几次下雨,看到西蒙打着一把大红伞,那个伞特别大,照常也在这条路上走。有一次下雪,我也碰见他 ,戴着一顶绒帽子,冒着大雪来到办公室,我看到身上还沾满了白白的雪花。

 

在西蒙教授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位为探讨人类认知领域,而孜孜不倦的老科学家身上所具有的,严谨治学的科学态度。并传承着一种在人类生活中相当宝贵的协作、友爱、宽容和无私,以及富有人性光辉的精神。在我的一生中,从来还没有碰到过像西蒙教授这样的良师益友,至今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我事业上取得的一点进展,跟西蒙教授的指导和帮助是分不开的,他这位慈祥的老者,披着满身白雪和着腾腾的热气,满面微笑的情景,我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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