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情》

谢文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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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来自医学名家谢文老师,对其知青时代与那匹小黑马刻骨铭心的感情的回忆,他向我们展示了在那样一个冷酷的年代,这段跨越物种的真情实感是显得如此的弥足珍贵,他裹挟着一个时代的印记,夹杂着一位老知青内心的呼唤.....

 

 

我是一个中医,我写过几本书,有医学方面的,也有营养学方面的,也有《易经》方面的书。到退休后,我写了一些文学作品。当然主要是纪实文学,我出的第一本纪实文学书,《一个中医在美国》,是写我个人经历的。这本书是写我母亲,我母亲是有名的营养学家,《我的母亲李瑞芬》,还有这本书,《走进老人心灵的深处》,也是写我岳母跟岳父的经历。后来呢,我就写了一部小说《那年那月人马情》这个小说呢,开始写作是2014年,2014年正好是马年,所以在马年呢,我就想起了我45年前,我插队的时候一匹马,所以我用了一年时间把它写出来了,到2015年《当代杂志》就首先给它登出了大部分。到10月份新世界出版社就出版了这本书,后来201610月,又出了英文版,今年英国查斯出版社也出版了这本书。现在美国的一个很有名的编剧叫任国平,任国平先生也把它改编成电影剧本,现在正在酝酿拍这部电影。这本书刚出版的时候,当当网做过介绍,它说是谢医生个人的传记,我觉得个人的传记谈不到。因为我只是从我的出生写到我兵团生活这一段。我写这部小说呢,它虽然也是根据我个人的经历写的,但有虚构的部分,我可以说是80%是真实的经历吧,20%是虚构的。

 

因为我小的时候呢,我父亲是想让我学理工的,但后来因为文化大革命,那时候上不了学了,那么我后来去了内蒙兵团,我在那儿当兽医,当时我被调到马班,有几个故事。当月有一匹小军马,它是部队下来的一匹马,是川马,川马的个儿不高,但是它奔跑起来很有力量,这个小军马它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它是铁青色的一匹马,然后它跟另外三匹马就形成一个团队,这个团队就拉一辆车。当时我记得赶车的人姓周,我小说里我也写到了,这四匹马平时形影不离,然后有一天呢,这个小军马,因为我们的马壕跟场院是挨着的,他们那儿干活就把这个小军马给拉回去,就拉那个滚子。但那个小军马它不愿意离开那三匹马,然后到那儿,它突然一个悲腔,哇就跑出去了,狂奔了两圈以后,它突然就往回跑,因为那三匹马拴在一个柱子上,它就拼着命的往那个柱子那儿跑,但它跑的速度太快了,它刹不住闸,一头就撞在那个柱子上,当场撞死了。当场撞死了以后,我当时是兽医,我赶紧过去,一看它瞳孔都放大了。然后当时有惊人的一幕,这匹马躺在那儿,那三匹马就围着这匹马,就把小军马身上所有的毛,全部给舔了一遍。马倌站在那儿,眼泪不住地流下来,我也眼泪不住地流下来,这就是马之间存在这种大爱。

其实,后来我在小说里我是写,这匹马是自杀,它不满意人对它不公平的对待。

问:就是说在这个过程当中,后来你是跟某一匹马之间有了特殊的这种感情吗?

谢文伟:当时我就是对那个非常不满意,就说对这个马,你不是光使唤它,你对这个马不爱护。后来连队又发生一件事儿,就是他们到乌梁素海去割草把这四匹马,就笼头那个绳,系在它的一个前蹄上。然后就不管这些马了,这些马就吃草,吃着吃着,它去喝水去了,它喝水,这些马稀里哗啦就跳进去了,它一跳进去,因为它那个笼头是拴在前蹄上的,它就挣扎,它挣扎,它的头就扎到水里,结果一下淹死了四匹马,

 

后来我当时就是对这个特别有感触,就说对马非常不爱护,我就特别希望能找到一匹好的马,我能对它非常好当时我就骑马,我自己偷偷学会骑马了,我那时候刚到马班我不能骑马,但是那个班长给我一个骡子,那个骡子跟那个马不合群,拿一根缰绳,有一个桩子,给它打在地上,就让它在周边吃草。完了之后呢,这个班长就骑上马,看着马群走了,我就得牵着这个骡子。我觉得这个骡子是不是可以骑啊,我就把它的缰绳在手里,突然我就跳到那个骡子上,结果那个骡子就惊了,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奔跑。然后正好这时候赶上一帮大田排的收工,他们看见我坐骑一个骡子,骑那么快,就拼命呐喊。结果这个骡子就一直跑,我以为它能停下来,结果它一下就窜上去了,把我也带进去了,直到里面的那个马槽那儿它才停下来。

 

后来又有一次,有一匹马就是脾气特爆,它外号叫土匪,谁也不敢靠近它,靠近它,它就拼命刨地。后来我那个排长他是骑兵出身,他驯这个马,因为马在第一次的时候,你必须把它骑服了,它才服你。所以那天就说要驯这个马,结果都背上鞍子了,那个排长却不敢上。后来他说你们谁敢第一个上,当时因为我骑过骡子,我自以为我的骑术可以了,我就挺身而上,。结果等我骑上去,人家他们都是揪着它的耳朵的,突然一松手,结果这个马就开始尥蹶子,一下把我就摔下来了,我的脚一下套,就挂蹬了,那很危险。把我给救下来了。但是我觉得这土匪是匹好马,后来就是因为它被淹死了,因为它挣扎的最厉害,哪个马挣扎的最厉害,就死的更快。但是我就是一直觉得我没有得到一匹好马,这时候呢,就小黑马出现了。

小黑马呢,它是一匹杂种马,就是卡巴金种,俄罗斯的,卡巴金跟新疆伊犁,伊犁马还有蒙古马的一个杂交马。所以它这个马的身材非常好看,一个细高条,但当时这个小黑马是2岁,是一匹母马,乌黑色。它本来是在团部,因为踢伤了好几个人,给它下放到连队了,那个时候呢,我一看这马的外形,我觉得它是一匹好马,我就很想接近这匹马。我吃完晚饭,我在食堂里我就多拿了两个馒头,讨好小黑马吃,结果我一进它的马棚里头,它啪把我逼到一个犄角上,然后一声高音的嘶叫,然后把,踢伤了我的腿,但我也不生气,但是我想办法接近它,结果有一天这匹马也是被那个指导员弄到场院,让它拉滚子,但这个马根本没受过训练,它根本不服你,它就乱踢。结果一踢就踢到指导员的脸上了,那指导员大怒,给我打,结果气坏了,有人拿着各种家伙,其中有一把叉子就叉在这个小黑马的屁股上了,当时就流着鲜血,然后把这个马牵回来了。

 

我是兽医,我就给这个小黑马疗伤,但第二天一看,它就肿起来了。过两天就化脓了,我就给它疗伤。疗完伤以后,我就牵着这个小黑马在旷野里头去遛,然后旁边有草,我就揪着给它吃,慢慢地就跟它等于建立感情了,它也没有敌意,而且我给它疗伤的时候,它知道我在给它治病。后来我每次出去,我兜里就带着料豆,然后就给它吃。然后一边叫它的名字,我说小黑,小黑,然后它吃了,有时候我就不牵着它了,我一叫,它就啊啊就过来了。后来慢慢它的伤口也好了,我就想骑它,所以有一天,我就把它牵到一个旷野里头,那时候我们那块都是盐碱地,当时也没有旁人,我也没有给它背鞍子,它是光屁股马。然后我趁它不注意,啪就窜上去了,因为它那时候跟我已经有相当的感情了,它没有把我摔下来,而是那时候就狂奔,那速度惊人。所以我的小说里我都描述了,但从此呢,我就把它驯服了,而这个马就只让我一个人骑,别人不能骑。

 

因为我那时候,我们连跟团部还有几十公里,我去取那个药,我都会骑着这个小黑马去。但有一天我从团部取回药,那时候已经很晚了,还要赶回去,本来那个团里说你那么晚了,你别去了,我说我有小黑马,它的速度谁也追不上,我怕什么。后来我就晚上骑着这个小黑马,但是那个时候没有任何路灯,天特别黑,我骑着它,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反正这小黑马大概是觉出有什么东西了,因为一般你看这马的耳朵,它来回动,突然它就狂奔起来了。然后它这个狂奔到,可能前头有一个沟,它有一个停顿,然后再窜出去了,这一停顿就把我就摔下去了,给我摔到一个沟里头。摔到沟里头以后呢,我当时可能是把我的屁股扎流血了,我根本就起不来了。然后我想这怎么办呢,后来我好像听到这个小黑马在旷野里在来回奔跑,后来我就叫它,我这里头有一段描述,原文我读一段。

 

小黑,小黑,夜空毕竟是寂静的,我的声音是在旷野的大地上回荡着,应当传得足够远。我想小黑马一定听到了我的声音,因为我随后听到阵阵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那是小黑马踏地的声音,这对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它的脚步分明是向我奔来,我试图从沟里爬出,但一阵剧痛又使我躺下了,那沟很深,几乎有一人多高,我躺在沟底,只能看到天上依稀可见的星星。我不知道小黑马能不能找到我,如果它真的找到了我,又如何把我从这一人多高的沟中救出呢。然而这时激动人心的一幕突然出现了,那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我躺在沟底,竟然看到了小黑马的头在沟的开口处出现了,它分明是在沟边往下探,它在寻找我,幸运的是这时套在它头上的缰绳竟顺势耷拉下来,正好被我的双手抓住,小黑马感觉到了那缰绳已经攥在了我的手中,它试图把我拉上来,它很会使力,四蹄踏着地,屁股后坐,不断向后用力。同时它的脖子也使劲向上向后发着力,结果我居然被小黑马,慢慢从沟里拖了出来。

 

然后它把我从沟里拖了出来,拖了出来以后呢,当时我躺在地上,我也骑不上去,我就拼命拉这个缰绳,然后这个小黑马,它懂我的意思,它就趴在我的身边,然后我就爬到它的背上,因为老马识途嘛,它就一步一步走了,反正走了一夜,到天亮,天蒙蒙亮的时候,走回了马号,它把我救了。当然它救过我的性命,我也救过它的性命。因为那个马呢,它有一种病是绝症,就是叫结症,按现在就是肠梗阻,就是便秘。这个病很难治,因为西医要用泻药,它泻不下来,马就被憋死了。

 

可那个时候,我从报纸上看到38军有一个兽医,它发明了一种方法叫捶结术,这个捶结术就是把手从肛门里头伸进去,然后从肠道,隔着肠去找另外的一个粪便,就是硬的粪便,找到以后它就顶在马的肚子上,然后另一只手就砸这个粪便,给砸碎。后来那个时候有一阵儿呢,就是麦收,麦收季所有的马匹都得去拉麦子,包括小黑马,虽然你是母马,你也得去拉。那时候因为从早到晚,你要是不给马喝足水,马就容易得这个结症。

 

后来有一天,小黑马就得了结症,而且它得的那个结症叫盲肠结症,盲肠那个粪便就很大很硬。那个你要是那个,当时发现它得结症以后,就牵到那个马号,我们一般有个六柱栏,就是六个柱子,把马呢就放进去,放进去以后都绑好,我就从它的肛门里头去摸它的粪便,一摸,摸到它的盲肠,盲肠结症是最难的,最难治,因为它大,而且它因为是好多天了。然后我开始,我抓住了,让我的战友们来砸,很疼,那个小黑马疼的要命,但是就是砸不动。当时如果是按往常的经验,这马就必死无疑了。后来我当时,也是急了,就想出一个招,我让他们在外面扎两个针头,一个针头往里灌了500毫升生理盐水。另外一个针头呢,里头灌了石蜡油,灌了250毫升,就灌到那个粪便里头去了,然后我就牵着小黑马就遛它.

 

然后等过了半小时,我继续把手伸进去按住粪便,然后我让我的一个战友,把一个锤子,用布包好了,然后使劲砸,结果真的给砸碎了,然后小黑马立刻就是不是那么疼了,然后我就给它灌肠,灌完肠以后,我就牵着小黑马去溜它。这儿也有一段,我读一下。

 

我突然感到那天夜里天气特别好,夜空中满天的星斗都在闪烁着光芒,微微的轻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小黑马的步伐也越来越有力,终于走到一处,它慢慢将尾巴拱起,然后一团粪球便被排了出来。我感到一阵窃喜,回过头来抱住了小黑马的脖子,小黑马也明显感到了我对它真挚的爱。它知道是我救了它,就像上次它救了我一样,我感到了小黑马的兴奋,它伸长脖子发出了一声高音的嘶叫,那声音划破夜空,传的很远,相信马壕的战友们都能听到小黑马的嘶叫声,虽然他们并没有见到小黑马,更不知道它已经排出坚硬的粪球,但黑马嘹亮锐耳的嘶叫声足以使战友们放心,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健康的小黑马才能发出如此动听的高音嘶叫。

 

然后等于我也救了小黑马,然后我就发现,我自己有医学的天赋,但这是我自己临时想出的一个方法。后来我就开始钻研业务,这时候我就碰到一匹马,它得了癌症,这匹马是怎么回事呢,它是一匹母马,它是天生的走马,走马就是前后腿一顺一顺的,一般得通过训练,你才能训练出走马,它是天生的,那个大概得一万匹马里出一个。要走马,就骑着很稳,谁都愿意骑,连首长,他们都要点这匹马,老骑这马,它那肚脐就弄破了。弄破了以后,它就会,它就这伤口老不愈合,后来发现这匹马,母马怀孕了,怀孕了,它那儿就长出一个瘤子,这瘤子是恶性的血管瘤。后来就牵到那个团部兽医站去动了手术,动手术,把肿瘤是切下来了,但是流血过多,那马也死了。后来我就开始觉得这个里头,我就开始研究这个马的死因,觉得它得癌症跟这个它怀孕有关系。所以那时候我是20多岁,我就探家的时候,我就都到图书馆去查资料,朝思暮想,想这个问题,突然我就觉得这个癌跟内分泌紊乱有关系,后来我那时候是放夜,就是夜里喂马,夜里喂马,那儿有一间屋子,土坯房,也有马灯,你给马添完一遍草,你可以就有一段时间,我就一般在那儿读书,在这种环境下,我写了我一生中第一篇论文,就是〈癌变的机制内分泌紊乱〉。当时几千字,我就寄给了当时那个吴焕新院长,就是肿瘤医院的,当时他是所长,是归国华侨,他那时候权威,地位很高,我就写给他了。结果他呢,居然给我回了一封信,当然我在那时候是底层的人了,所以我看了,我就很兴奋。然后他写的就是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癌症不是那么简单的,很复杂,你应该去争取上大学。那个时候正好呢,有工农兵上大学,那一年的名额特别多,一个连队有6个,而且那时候可以恢复,可以考试,等于大家推荐,我也等于推荐上去可以参加考试,考的也是全团名列前茅,我就非常兴奋,我以为我就如愿了呢。

 

结果那一年,后来出了一个事件叫张铁生的白卷,这么一来就一切泡汤了。所以我那就梦断大学嘛,就是最后还是按家庭出身来选,那我母亲还没有被解放,所以我就没有上大学。当时我就还去跑到团部,拿了那吴焕新的信给他们看,他说确实国家应该让你们这样的人来上学。后来又等于是也失学了,失学的那个晚上呢,我精神都有点崩溃了,我就牵着小黑马在旷野里头走了一夜。然后当时等于我的精神崩溃了,我牵着小黑马,这读一段。

我将小黑马拴在一棵树上,然后朝着更为黑暗的远处慢慢走去,我不知道下一步会做出怎样的蠢事,我感到绝望,感到世界的末日即将来临。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小黑马一声高音的嘶叫,我不舍得回头,向小黑马望了一眼,却依然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这时小黑马的嘶叫一声高过一声,它不停地刨地,终于从笼头中挣脱出来。我的背后随即传来小黑马狂奔的,我的背后随即传来小黑马狂奔的马蹄声。我不由地转过身面对着它,似乎在迎接另一生命对我的救赎。小黑马直冲到我的胸前,打着响鼻,不断向我的怀中冲撞,我抱着小黑马的脖子,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而失声大哭,把心中的悲愤不平都发泄了出来。哭泣的声浪在寂静的大地中回荡了许久,这样心肝俱裂的宣泄后,我的情绪顿时好了许多,最终放弃了愚蠢的举动,并在心中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气。

 

后来呢,等于我的一些战友都上学去了,我也上不了学,就等于我跟这个小黑马相依为命。后来到,小黑马已经4岁了,该怀胎了,我就想给它配上一个好马的种。当时有一个配种站,那个配种站有一匹卡巴金的纯种马,也是黑颜色的,比小黑马要高。所以我就牵着小黑马,走了大概二十多公里去找这个兽医站,想让他们给配。那时候一般都是人工授精,可是那天呢不妙,那个兽医站的冰箱坏了,所以那个就说不能配了,后来我说能不能就不人工授精,就直接配,那兽医站的站长说,哎哟,他说今天我这马病了发烧,不行,说什么也不行。后来我只好牵着小黑马回去,但我走了那么五六公里,我一想,我走了五六公里,我觉得这么走也太可惜了,正好那时候到中午,中午那时候人都睡午觉,所以没人,我就偷偷牵着小黑马,然后把它的鞍子卸下来,趁他们不注意,我就拉着它,让那个大公马给它配了,配了我就把它牵回来了。牵回来以后呢,我就每天给它量体温。因为你要是怀孕了,它的体温会升高,我一看它的体温持续升高,就是它确实怀上了。怀上了,那时候我就去拿一些粮票什么之类的,去换鸡蛋,然后就喂这匹马。一天天小黑马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直到有一天早晨,那马官就把我一早叫醒,说小黑马要生了,但是难产,生不下来,在地里呢。

 

然后我就跟战友狂奔过去,当时我一摸,它应该是能顺产,就是个儿太大了,我抓住它的两条前腿,慢慢地有节奏的这么搓,后面就像拔萝卜似的,给它弄出来了。等于我也救了小黑马,后来呢,大概兵团也就是5年之后,那时候好像中苏关系不是那么紧张了,部队就撤了,我们那个兵团,那时候文化大革命也快结束了,都回城了。所以那时候就确实就是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但唯一就是和这马恋恋不舍。我记得那个时候,分开的那天吧,那时候因为我要走,一般都是,把旧衣服换了鸡蛋,换了鸡,然后大家吃一顿。那天等于大家都吃完了,喝了点酒,我就把鞍子备在小黑马的背上,骑着它,骑了七八里地

 

到了一个小镇上,我走到饭馆里,要了两斤那个饼,然后我把小黑马牵到一个母槽那儿,我把那个饼就掰碎了,就给它,小黑马它就好久没吃了,吃得很香。等于我就站在它那儿看着,想了想,这是最后一别了,然后我就流眼泪,滴在了小黑马的那个头上了。它就感觉出来了,它突然抬起头,它看见我的眼泪在我的脸上,它突然间像狗一样伸出舌头把这个眼泪给舔干净了。后来我就抱着这个小黑马,就痛哭了一通,然后就牵着小黑马回去了。

 

然后到晚上,我想明天我要走了,我就牵着它在野地里走了一宿。

 

 

而如今,我和小黑马却不得不离别,想着想着我突然感到痛苦难忍,在寂静的黑夜中,在无际的旷野中,我再一次抱住小黑马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这发自肺腑的情感或许也感动了小黑马,它显然感到了不安,并且躁动起来,突然也发出一声高音的嘶叫,突然也发出一声声高音的嘶叫和我的哭声混合在一起响彻四方,震撼旷野。但愿这人马之爱能够感动天,感动地,,为我们祈祷各自美好的前程和归宿。

 

后来我和小黑马就这么离别了,所以小黑马在我一生中留下,特别深的印象,以至在45年后,在2014年正好是马年,我就想起了小黑马的这些故事。所以我写了这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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