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通三统

这是现代革命思想的一个特质，它是具有“唯一神论”的一种色彩，它认为只有一种方式可以解决人民的问题。但是经过十八世纪以来，各种各样的灾难性的发展，我觉得我们可以判断说这种以“唯一神论”了解现代革命、现代政治的意识形态是错的，是很有问题的

在这两种状态之间找到一个不一样的主体性的范式，一方面反对过于统一的主体，另一方面也不接受过于分裂的、过于片段化的主体。在这样的一个问题之下，我觉得庄子是很有意思的。因为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人有一个固化的倾向、僵化的倾向，但是同时人不能不化，在化与不化之间徘徊，来回往复，在《庄子》的许多描写里面可以看到这样的一个状态。所以“有化主体”是从这样的问题脉络产生的，以这样的一个方式，试图回应当前欧洲哲学的许多议题，但是同时也可以说是当前很多人所面对的一个难题。从这样的一个新的主体的观念，我们可以讨论一个更加政治的一些议题。

在我的理解里面，所谓的“有化主体”，按在《庄子》里出现的字眼，就是一种新的“内圣”，庄子讲“内圣与外王”的关系，也就是主体与政治或者主体与社会的关系。那“有化主体”是一种新的主体范式，那相应的 “外王”是什么呢？那我就用曲通三统这样的一个表达方式，“有化主体”是“内圣”，曲通三统是“外王”。从“新外王”的角度来看，我所谓的“三统”，就是三大现代政治意识形态或者政治立场，也就是自由主义、社会主义、保守主义。所以我在思考的是呼应“有化主体”的一种政治的状态，可能是怎么样的一种政治状态，怎么样的一种政治格局？

庄子很喜欢讨论吊诡，吊诡也是《庄子》文本里面出现的一个重要的观点。“有化主体”是一种能够面对吊诡处镜的一种主体，在不同的自我状态里面，“有化”的一种主体。那相应的我在思考的是，有没有可能这些不同的政治的意识形态产生一种吊诡的格局。而且我们在这些不同的立场之间游走，穿越不同的立场，看到一些不同立场之间的自由主义、社会主义与保守主义。假如这三者构成一种吊诡的格局的话，我们能不能想出另一种面对政治的问题，不只是想，我们如何巩固自己在这三者里面所选择的某一立场。而是在采取立场的同时也在反思、在承认，这其它两个我们不喜欢的，我们排斥的立场，也是在我们的里面，也是参与我们自己的一种所谓政治立场的形成。虽然庄子通常被看成是逃避世界、逃避政治、非政治、非伦理的一个作家，但是我认为他的 “有化主体”也是很有政治意味的，是教我们以另一种态度、另一种方式去看立场与立场之间的关系、立场与立场之间的沟通、立场与立场之间的争斗。在现代的政治历史里面，也是在现代的革命历史里面，有一个倾向，就是自由主义、社会主义、广义的保守主义，它都有革命的色彩，它都认为自己能够解决现代人所有的问题，所以它有一种单一化的倾向。尽管我们可以说任何现代的革命都不是很单纯的，但是大体上，无论是共产革命或者所谓的保守革命，尤其以德国纳粹为例子，或者是以自由为主要目标的一些革命的活动，大体上都是要消灭另外两种可能。这是现代革命思想的一个特质，它是具有“唯一神论”的一种色彩，它认为只有一种方式可以解决人民的问题。但是经过十八世纪以来，各种各样的灾难性的发展，我觉得我们可以判断说这种以“唯一神论”了解现代革命、现代政治的意识形态是错的，是很有问题的。

在这灾难性历史的事实的基础上，我认为或者建议，我们首先要承认这三者的吊诡关系是无法化解的，它是没有办法被彻底消除的。一旦有这样的承认，对三者的吊诡格局的一个承认，我们进一步思考未来政治的可能，或者思考这样的一个规范性格局所包含的深层的涵义，我觉得是非常值得讨论的。在这方面我们可以说 “曲通三统”的理念，一方面要强调这三种主义、这三种意识形态是不得不沟通的。因为没有一个主义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而且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让其它的主义彻底消失。所以“曲”是曲折的，就意味着有三者的吊诡的格局，这三者不得不沟通，不得不发生关系。但是因为这个关系很难是一个简单的、直接的、和谐的关系，而经常是一个沟通有困难的，甚至是竞争的、斗争的一个关系，不得不面对沟通的一种曲折性，一种必须经过各种各样的挑战、各种各样的困难、各种各样的冲突而完成的一种沟通。那这种沟通我就把它称之为是一种吊诡的沟通，可以说是实现吊诡的过程中展开的一种新的沟通模式。